“你能讓他們都聽我的嗎?”
突然之間,沈姝抬頭看向楚熠,認真問道。
楚熠鳳眸微閃:“前方兇險,姑娘還是……”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沈姝打斷:“大人方才也聽見了,那烏魯將軍的親隨里有毒奴。我并非小覷各位,實在是各位遠道而來,雖武功高強,卻不懂毒,更不了解那些部族的手段……”
說到此,她頓了頓,目光一一掃過方才說“舍命”的影衛們。
“舍命殺敵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能保住命殺光敵人才是真本事。若各位能聽我的,我保證這一戰,你們一個人都不會少。”
若是今夜入林以前,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夸下如此海口。
這些身經百戰的影衛們,怕是要笑她自不量力。
而此刻,沈姝入林后的種種表現,早已深入眾人心里。
影衛們自然已有幾分相信。
只是,他們既從小被培養成影衛,早已時刻做好為主舍命的準備,皆非貪生怕死之人。
作為熠王殿下的親隨,他們也絕沒有被女人護在身后的道理。
沈姝見影衛們齊齊垂目,便知他們心中所想。
她緊了緊手,抬頭去看鳳大人:“大人,您也覺得……即便白白送命,都好過被我這個女子指手畫腳嗎?”
楚熠面容微沉:“術業有專攻,姑娘在藥理上的造詣,無人能企及,在下自然不會如此膚淺。只是,我們堂堂男兒,也斷然沒有讓姑娘舍命相護的道理。”
沈姝一聽有戲,趕忙說道:“我惜命的很,怎會舍命相護……”
話剛說到這,她立時看見鳳大人抿直唇角,一雙瑞鳳眸涼涼朝她睇了過來。
沈姝呼吸微頓。
她想到之前兩次,都曾在他面前以身試巨毒……可不是“舍命相護”嘛!
思及此,沈姝趕忙換了語氣,懇切地道:“待會兒,我就跟在您身后哪都不去,您武功高強,定能護我周全……影衛們只需聽我口頭指揮便好,您看這樣行嗎?”
楚熠劍眉微挑:“當真?”
“當真!一定當真!”沈姝信誓旦旦道:“絕不離開您半步!”
她得護著他呀,不然他死了怎么辦!
楚熠望著沈姝,沉默幾息,朝她微微頷首:“那就有勞姑娘了。”
只要在他身后,他定護的住她。
楚熠話音剛落,跪伏在旁的影衛們,全都傻了眼。
這是應了?!
自家主子在戰場,向來所向披靡,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從不落人身后。
就連當年在北境,十四歲的主子隨天子御駕親征北狄,皇上原只讓他在御輦上觀戰,不成想他卻單槍匹馬殺進敵軍,以迅雷之勢斬了對方主將的頭顱,浴血而退。
至今北狄人聽見熠王名號,連小兒都會夜里嚎哭。
若讓人知道,如此勇猛的主子,今日會將親隨影衛,交由一個剛及笄的姑娘指揮……
影衛們實不敢往下想。
沈姝原以為還要再費些口舌,她甚至已開始思考,要不要出其不意沖到敵前“打草驚蛇”,倒逼這人妥協……
卻沒想到,他竟這么輕易便允了!
“謝謝大人!”
沈姝一雙杏眸閃閃發亮,拱手朝楚熠一揖到底:“您真是這天底下除了爹爹和三哥以外,最最英明神武的大人啦!”
眾人:……
楚熠:……
沈姝直起身,顧不得去細究眾人反應,抬起杏眸一一掃過影衛們的眉心。
她粗粗算了算,香灰印記稍長的影衛,和香灰印記極短的影衛,大約有對半之數。
沈姝指著那些眉心香灰印記極短的人:“你、你、你,還有你們幾個,統統出列。”
被點到名字的人,雖然一頭霧水,卻也不敢耽誤,趕忙從隊列中走出來,在她身前站定。
沈姝指著他們,對著剩下的人道:“對方擅毒,定會出其不意使毒,你們剩下的,現在一人挑一個與這些人組伴,不管發生什么狀況,都不要離開彼此,及時援護對方,可記清楚了?”
“記清楚了。”兩邊的影衛齊齊應道。
眉心香灰印記長的人,壽命也長一些。
在接下來的戰斗里,活下來的幾率也更高。
香灰印記短的人,則反之。
若命長的人,輔助命短的人,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影衛們雖然對沈姝的安排感覺奇怪,因著熠王的默許,卻也一一照辦。
等到他們兩兩組在一起,沈姝心下稍安。
她粗粗數了一下——
影衛們兩兩組伴以后,除了帶頭的鳳大人以外,便是八組余一人。
而那余下的那一人,也是個香灰印記極短之人。
不是別人,正是影伍。
沈姝指著影伍:“你來跟我們一起,你只管保護鳳大人和我,其余諸事,皆不許插手。”
影伍領命,剛打算走到自家殿下身后——
就看見殿下的鳳眸淡淡掃他一眼,眼神不怒而威。
影伍肩膀一瑟,心知自家殿下這是不待見自己被“保護”。
他趕忙走到沈姝身后,垂首站立。
其余諸人看見這一幕,心中更加警醒。
沈姝將這八組影衛,按照從左到右的順序,分別編上序號,叫他們圍在一起,如此這般囑咐一番,并牢牢記住他們的長相。
待到眾人皆聽明白她的安排一一點頭,沈姝沉聲囑咐道:“切記,一定要照我說的做,否則,你們不是在違抗我的命令,而是在違抗鳳大人的命令,知道嗎?”
楚熠:……
他第一次見有人這么大膽,敢當他的面對他的親衛狐假虎威,還是個小丫頭!
眾人悄悄打量楚熠神色,見自家主子臉上,并無不妥,趕忙稱是。
直到此刻,沈姝才松了口氣。
她走到楚熠面前,朝他拱手道:“大人,其余的事,小人不懂,還請您吩咐。”
“走吧。”
楚熠深深望她一眼,轉身朝閃著火光的谷口走去……
峽谷盡頭。
一個寬闊的半崖,臨淵而立。
半崖一側是峽谷出口,另一側是暗流洶涌的幽深河谷。
在河谷對岸,便是那座布滿毒瘴的密林。
一條特制的繩索,連接在半崖和密林之間,若非身懷武功,絕不可能從河谷對岸,攀到這座半崖之上。
這也是為什么,西匈人不能大規模從峽谷進入,而必須要想辦法破除林中毒瘴的原因。
此刻,在篝火映照下——
從長青山西側翻山而來的西匈人,在崖上駐扎了三座營帳,幾個人正將其中兩個營帳收起。
另有二十幾個黑衣人,手持彎刀,將他們護在中間。
半崖最里側,未收的黑色帳篷前,一個身材魁梧的西匈族小頭領,粗聲粗氣催促道:“動作快點,等緬西族那幾個回來,咱們就過河!”
“是,納布將軍。”
“遵命,納布將軍。”眾人紛紛應道。
突然,“撲通——”一聲。
一個黑色重物被人從峽谷深處拋出來,重重落在了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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