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后——
飛魚衛和京兆府的衙役,順著被炸開的密道往里走,在里面轉了一圈出來,確認密道正是通向承恩公府。
這個消息,與先前飛魚衛在承恩公府密道探路時,匯報的一模一樣。
彼時周治等人聽見了,不敢多置喙什么。
而此刻——
周治本就是只忠于皇上的純臣,他此番喊來的大人,也同他一樣,都是純臣。
當他們意識到,密道、蕭柏源和東宮之間的關聯,立刻變了臉色。
不止他們,就連被強迫用軟轎抬到此處的蕭敬成,臉色都是煞白一片。
至此,司華園里有通往承恩公府密道的消息,迅速蔓延到整座京城。
不僅如此,就連承恩公府密道里發生之事,也借由這個消息,擴散了出去。
楚熠面色沉冷到極點。
此時此刻的他,已經再顧不得去在意楚湛投來的“挑釁”目光。
他轉頭,對周治及各位大人沉聲道:“世子就交給各位了,本王這就進宮,問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說完這話,他抬眸到遠處,看了沈姝一眼,直接翻身上馬,朝著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待他遠去,周治同在場幾個大臣對視一眼,而后,朝承恩公世子蕭敬成笑了笑:“世子爺,事已至此,世子爺還是隨下官們一道去京兆府把事情說清楚,也讓下官好交差。”
沒了熠王在場,蕭敬成的臉色,終于慢慢回轉過來。
他冷冷掃過周治和其他幾個在場大臣,闔上雙眼,不發一言靠坐在軟轎上。
擺足了架勢,既不打算開口,更準備不合作。
周治見狀,唇角的笑容微斂。
他朝抬轎的衙役擺手,一行人沉默無聲朝京兆府,浩浩蕩蕩開了過去。
沈姝和楚湛從高坡上走下來,正巧看見這一幕。
“蕭敬成此人城府極深,想必不會輕易吐露實情,周治又是出名的老狐貍,這兩人碰上,看來有的磨。”楚湛看樂子似的道。
沈姝想到方才,楚熠轉身絕塵而去的背影。
“我看未必……”她憂心忡忡地說:“說到底,這件事只要熠王相信是太子所為,蕭敬成會不會吐露實情,根本不重要。”
“你這樣子,莫非是在擔心他?”楚湛輕嗤:“聽說熠王殿下手里攥著八十萬禁軍,就算皇上醒了,都未必能動得了他,你又何必庸人自擾。”
沈姝眼眸微垂:“你很清楚,他這樣的人,縱然給他皇位,都未必……”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楚湛打斷,他語重心長地勸道:“你年紀還小,不懂得皇位對男人的意義,縱然是熠王,也不見得能免俗,這種話……莫要想當然早下定論。”
沈姝抬眸看向他:“你這樣說他,那你呢?你曾說過,前世為我報了仇,蕭晴初是帝后,你將她殺了,你可曾有機會坐上九五之尊的位子,若有機會,你又是如何選擇的?”
聽她提到這個,楚湛面容微滯。
他抖開折扇搖了搖,掩飾臉上涌起那些可疑的紅暈。
“我自來閑云野鶴慣了,皇位對我來說,當然毫無吸引力……”
沈姝見他這副模樣,唇角一彎,皮笑肉不笑地點頭:“是啊,就連你對那位子都不動心,又何況是熠王。”
說完這話,她朝楚湛做了個鬼臉,直接轉身上馬,朝縣主府的方向而去。
楚湛被她這么一噎,老血瞬間憋在心口。
他氣指著沈姝的背影:“什么叫‘就連我’?若不是為了你,我至于大費周章……這樣嘛我!”
這一廂。
楚熠面容冷肅到極點,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他大步走進太極殿,抬腳剛邁進寢殿——
就看見多日未見的親娘,皇后娘娘蕭瑾,正脫簪待罪跪在皇帝榻前。
楚熠鳳眸微深。
他緊走兩步,走到皇后身邊,撩開袍腳,跪在皇后面前。
“母后為何這般跪在父皇榻前?”楚熠沉聲問道。
皇后轉頭看向他,眼底盡是自責:“是我不好,我終日只顧禮佛,不問世事,沒想到你們兄弟之間的誤會竟會如此之深……都是為娘不好……”
“誤會?”
楚熠聽見這話,立刻明白,定是太子在母后面前說了什么。
他眸色沉冷到底。
根本就不想再去追問皇后,太子究竟說了什么。
他極快掃視一周,冷聲問道:“他在哪里?”
皇后見他氣勢駭人,忙抓住他的手:“你且先告訴我,你是不是以為,是你皇兄給你和皇上下了毒?”
楚熠冷笑:“他告訴你不是他么?承恩公府密道連通他的司華園,蕭柏源死在密道里,父皇身邊的周進喜在為他效力,除了他,沒有人能指使得動這些人……”
“有!”
皇后面容一肅,打斷他的話:“當然還有人能指使得動這些人。你仔細想想,承恩公府背后的靠山是誰,當年她最喜愛的兒子又是誰?這是整個大周朝都知道的事,你為何不懷疑他們,偏生要懷疑你嫡親的兄長?”
楚熠鳳眸微動。
他自然知道,承恩公府背后的靠山是太后。
而太后當年,最喜歡的兒子,是已故的十王爺,老瑞王楚天璽。
經過云疆一戰,楚熠深知十王爺并未身死。
太后和十王爺的身份、地位……亦當然能指使得動承恩公府和周進喜。
可是,這只是推測。
“密道的一個出口在司華園,這是不爭的事實。”楚熠沉聲說道。
皇后聽見這話,直接從袖中掏出一張圖紙,遞到楚熠面前:“這是六十年前,司華園建園之初,匠人繪制的圖紙,當年蕭家本就從先帝潛邸之時便誓死效忠。那條密道,也是先帝當年為了保命所建。若僅因這條密道,你就給你皇兄定了罪,也太草率了些。”
楚熠接過圖紙,凝目看去。
圖紙因為年份久遠,已經泛黃褪色。
只是,從那些用墨跡勾勒出的線條來看,今日查明密道的幾個出口,確然與圖紙上的一一吻合。
楚熠仔細看了又看,他掌管北衙,自然明白這樣的圖紙和墨跡,造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