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一行人騎馬到皇莊外頭,沈姝才愕然發現,之前所謂的“添柴”,根本就毫無用武之地之地。
整座占地極大的莊子,早已變成了火海。
燎烤的火氣撲面而來,灼得人睜不開眼。
“這是誰下的手,還真是夠狠的啊!”云羲看著那火光,嘖嘖道:“這莊子是這一帶莊子里風景最好的,就這么生生給毀了。也不知道莊子里,太子殿下藏的那些個美人兒,還活不活的下來。”
楚湛嘲弄一笑:“美人兒活不活的下來,本王不知道。不過,這兩日進去那些喬裝打扮的太子影衛,估計一個都活不成。”
“哦?”云羲好奇看著他:“小王爺這么說,莫非知道下手的人是誰?”
楚湛不答,反倒抬眸看向沈姝:“先前你兄長就被人關在這座莊子里,我和云靈原本想了法子,要闖進去救,卻沒想到他們竟突然把人給送出來了。”
“方才我接到飛鴿傳書,太子殿下不止這一處莊子著了火,西郊、南郊、北邊總共三處莊子,和這莊子一樣,都著了火。這手法干凈利落,想來應是‘那位’查出沈三少被帶來這里,安排下來的。”
“那位?那位是誰?“云羲一臉懵然看著他們。
沈姝看著眼前這熊熊大火——
直到這刻,她才明白飛羽臨走前留下的話,是什么意思。
她萬沒想到,熠王竟會為了三哥,如此大張旗鼓燒毀太子的別莊。
倘若明日被朝臣們知道,不知道又會如何指責他。
沈姝抿了抿唇:“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少些麻煩?”
“怎么?擔心了?”楚湛看著她呲牙一笑:“莫慌莫慌,‘那位’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他既命人這么做了,想來也不會介意外人怎么想。殺人,哪有不麻煩的,再說,若他晚來一步,說不定這場火,還會是本王放的。”
云羲郡王聽到這,終于聽明白他們口中說的人是誰。
他脫口而出問道:“你們在說熠王殿下?”
沈姝和楚湛齊齊轉頭,看向他的面容。
雖然他們并未刻意掩飾話里的內容,可這么輕易便被云羲郡王猜出來,不免讓沈姝感覺錯愕。
“郡王怎能猜出來,我們說的是熠王殿下?”沈姝好奇地問。
云羲眼神極其古怪,把沈姝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末了,他一拍手,臉上終于露出恍然之色:“我說呢!熠王殿下從不進秦樓楚館,也不曾豢養小官,京城里怎會盛傳他有斷袖之癖……原來,那些人口中,被熠王殿下十指緊扣在宮城里穿行、親密無間在鬧市奔馬的‘男人’,竟然是你女扮男裝啊!”
十指緊扣、親密無間……
沈姝聽見這些字眼,大窘。
不止是她,就連楚湛,看著沈姝的目光,都露出詫異之色。
“我……我……沒……沒……”沈姝磕磕巴巴,接不上一句完整的話。
眼瞅著沈姝的臉,已經紅成了蝦子。
楚湛于心不忍,朝云羲使了個眼色:“你還沒說,到底是怎么聽出來我們說的是熠王殿下?”
云羲撇了撇嘴:“膽敢放火燒太子別莊的,除了你,想必也就只有熠王殿下了。”
說完這話,他索然無味地擺了擺手:“這都是你們楚家的家事,我就別摻和了,走吧,我帶你去莊子上。”
半個時辰后——
沈姝和楚湛,離開火場,跟在云羲身后,快馬加鞭趕到了永寧長公主的別莊。
有云羲領路,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直接進到“關”著沈晉明的后院。
云羲止住匆忙想要進去通報的丫鬟,掀開簾子進屋——
就看見自家妹子,正坐在榻幾前,兩手扶著腮幫子,看著沈晉明的病容發呆。
云羲嘴角抽了抽。
若非身后跟著沈姝和沈晉明,他簡直恨不得沖上去,一巴掌拍在這個口水都快流出來的小丫頭身上,讓她清醒點。
“咳……咳……”云羲掩唇,假意咳嗽出聲。
這聲音終于讓云靈回過頭來——
她騰地站起身,像耗子見貓似的,既驚,臉頰又是飛紅:“哥、哥哥……你、你怎么從京畿營里回來了……”
云羲翻個白眼,上前一把抓住云靈的手腕:“跟我來。”
“我不去!沈三郎還沒醒,我得看著他。”云靈說著,便要掙脫親哥的手。
“你再敢胡鬧,看我回去稟了母親,怎么收拾你!”云羲沉聲說完這句,直接一個手刀,朝著她脖頸一砍。
云靈頃刻間身體一軟,昏倒在地。
這一連串的動作,嫻熟無比,猶如行云流水。
顯然以前沒少干。
“我現將這個不成器的帶走,你們今夜便歇在這莊子里,告辭。”
云羲匆匆吩咐完這話,抓著云靈的衣領,像抓小雞似得拎在手里,大步朝門外走去。
兄妹間這一系列的你來我往,看得沈姝目瞪口呆。
云羲這個當哥哥的,怎么這么兇?
思及此,沈姝想起自家親哥,登時充滿感激之意。
至少……從小到大,沒對自己動過手。
待他們兄妹離開,沈姝終于可以放下一直緊繃的神經,快步走到沈晉明榻前。
此時此刻,沈晉明臉色蒼白、雙目微闔躺在床上。
他身上穿著素白寢衣,向來梳得風度翩翩的頭發,也凌亂散落在枕頭上。
沈姝鼻尖一酸,抓住自家親兄的手:“哥,我來晚了。”
聽見她的聲音,沈晉明眼皮微動,緩慢睜開了雙眼。
就在他睜開眼睛的剎那——
沈姝身體一僵,不可置信懵在了原地。
“三哥,你的眼睛……”
“眼睛?”沈晉明蹙眉,聲音沙啞到極點:“我眼睛怎么了?”
沈姝忙從一旁的小幾抽屜里,翻找出一面銅鏡,遞到沈晉明面前。
“你的眼睛,可是發生了什么事?”她急忙問道。
沈晉明疑惑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此時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睛竟泛著一層朦朧的琥珀色。
那顏色極清極淺,若非極熟悉之人,根本就發覺不了。
沈姝見他一臉茫然,心下一沉。
她正欲開口再問——
突然,一縷令沈姝極熟悉,卻又極心驚膽戰的氣味,不知從何處,幽幽飄進她的鼻尖。
這氣味……
是那日皇帝昏迷,在太極殿外,她從太后身上,聞到的味道!
也是今晨在密道里,從蕭柏源“血手”上飄出來的味道!
沈姝騰地站起身,努力分辨氣味的來源。
最終——
她將目光,落在了沈晉明那包扎得極其簡陋,且仍在滲著血的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