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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晞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天才覺得恢復了元氣,去給太夫人問安。
太夫人卻非常高興,說襄陽侯府的人對她的印象都很好,還說這次寶慶長公主的壽誕,讓她跟著,大家坐一塊兒。
王晞對永城侯府的辦事能力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對寶慶長公主的壽誕也就更沒有什么期待了。
她問常珂:“你的衣裳首飾都準備好了嗎?”
“還行!”常珂很干脆地道,“反正我就是個陪襯,大面上過得去就行了。”
家里除了服,幾個姑娘就要正式開始考慮婚事了,以后每一次交際應酬,都有可能是一場相親會。但她受了王晞的影響,對自己祖母和大伯母的辦事能力也產生了懷疑,甚至生出一種與其讓她們插手把自己嫁給一個不靠譜的,還不如像王晞說的,先自己私底下看清楚有哪些合適的人家,再想辦法讓長輩出面給她訂門親事。
既然是私底下相看,最好還是別那么打眼。
王晞是壓根不想去參加了。
她對常珂道:“你要是缺首飾什么的,就來找我借。”
常珂點頭應了,過了幾天,見家里的幾姊妹都開始做新衣服,打首飾,精心準備著去參加寶慶長公主的壽誕,王晞這邊還沒有個動靜,不免有些奇怪,過來問她:“你帶了很多新衣服過來嗎?要不要也應景做兩件京城的款式?”
王晞的衣飾有著明顯的川蜀風格,繡花繁雜華麗,顏色妍艷明快,加上她長得美艷,常常一出場就會吸引大家的目光,很是打眼。
但京城的功勛世家,因為上邊有皇家壓著,而且就算你是皇家,那還不得分個郡王和皇子,公主和郡主嗎?再有錢,再有權,再漂亮,也不敢這樣恣肆地打扮。常珂怕她去了寶慶長公主的壽誕,太過亮麗,刺了某些心胸狹窄之人的心,平白惹些麻煩。
“今年京城流行綠色。”她繼續勸王晞,“全是蘇杭那邊過來的料子,我覺得還挺襯這個季節的。你也可以做幾件穿著玩。”
王晞就是圖新鮮,覺得蘇式樣子的首飾和衣服也都挺有特色的,但她不太瞧得上永城侯府的裁縫手藝,她沒打算和常家的人一起做衣服。
常珂如今說起來,她想到常珂的處境,估計有什么好料子,好樣式也輪不到她,遂認真地問她:“你的親事,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你要是有意爭取一下,衣裳首飾什么的都不是什么為難的事。你要是覺得還是家中長輩靠譜一點,也就無所謂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飾了。”
說不定她穿的差一點,那些長輩覺得以她的出身正應當如此,說不定還是件好事。
當然,王晞就算是想幫常珂,也得常珂自己愿意接受她的幫助。
不然好心辦壞事,人沒幫著還結了仇,太浪費她的精神和精力了。
常珂就和她說悄悄話:“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我沒準備打扮。像我這樣的出身,嫡支肯定是瞧不上的,庶支卻各有各的不容易,得睜大了眼睛找,免得被別有用心的嫡母或是主母瞧上了,把我隨意搪塞給了他們家的公子少爺,太虧了。我還準備悶聲發大財呢!”
王晞哈哈大笑,覺得常珂孺子可教,也和她說實話:“我也不想成為誰家的目標,寶慶長公主的壽誕,隨意打扮打扮就行了,把那些光鮮亮麗留給有需要的人吧!不過,你說的對,這么好的天氣,這么好的景致,我們也不能浪費了。我們出門去做衣裳打首飾吧?平時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己照鏡子的時候也能高高興興的。誰說打扮了就一定要入別人的眼,讓別人賞心悅目了!”
常珂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三房在錢財上不寬裕,她從小就被母親絮叨著有好衣裳得用在關鍵的時候,平時在家里隨便穿穿就好。
不過,她腦子一旦接受了王晞的說法,腦海里不免就呈現出穿著漂亮衣飾站在鏡子面前打量的日常情景,覺得那些衣裳首飾不再是她為了應付別人的戰袍,而是取悅她自己的美麗,她突然覺得王晞的話說得太有道理了。
“好!我們出門做衣服,打首飾去!”她豪氣地道,想著永城侯府請的都是京中非常有名的鋪子里的裁縫,費用不低,外面的鋪子卻未必需要這么高的價格,她手里那筆小小的積蓄應該還能做出套好看的衣裳來。
王晞借口要去趟自家的鋪子,笑嬉嬉帶著常珂坐上轎子,去了京城最繁華的西柵門。
短短的幾百米大街,鋪面林立,幟旗招展,吆喝聲不斷。
王晞他們進了旁邊一條相對比較僻靜的巷子,停在了一家黑漆如意門前。
王喜去叩了門。
有小廝跑出來,見到王喜恭敬地問了聲:“你是哪家府上的?”
王喜丟給那小廝兩塊碎銀子,道:“前幾天約好的,王府的。”
小廝笑容更盛,讓出道來,王喜指使著兩頂青綢小轎進了門。
常珂發現這是個青石天井,墻邊種著一排湘妃竹,正面三間的敞廳,四季平安的紅漆槅扇四敞,中堂上掛著幅步步高升圖,兩旁紅漆太師椅靠背上鑲著云母石,像個豪門大戶會客的廳堂。
偏偏這里是個裁縫鋪子。
常珂坐在太師椅上,端著青花瓷的茶盅,品著今年明前的龍井,看著七、八個年輕婦人向她們展示今年最新的杭綢料子。
旁邊還有一個三旬婦人眉眼彎彎,笑容溫柔和善又得體地給她們介紹:“聽說您最喜歡用松江的細布做貼身衣服,我就斗膽給您選了這幾種面料,穿著沒尋常的杭綢柔軟,卻比細布更透氣,您摸摸看。”
這些都是王嬤嬤上門和她約時間的時候她問的。
王晞沒有摸,是白芷上前摸的面料,還和那婦人道:“這是誰家新出的面料嗎?”
那婦人和善地笑道:“是湖州馮記新出的,用北邊的柞蠶絲和南邊的桑蠶絲混紡的。雖說不夠軟,卻很透氣。我想著說不定小姐會喜歡。”
王晞聽著來了興致,道:“拿過來我看看。”
那婦人就將面料拿到了王晞面前。
王晞摸了摸,笑道:“這面料是不是比較便宜?”
柞蠶絲肯定不如桑蠶絲價格高,但做生意肯定不能這么說。
那婦人笑瞇瞇地道:“馮記一開始是沒那么多桑樹林,后來發現柞蠶絲和桑蠶絲各有各的優點,就想著能不能揚長避短。這不,就生產出這種混紡的面料來了。我們家是江南最好的裁縫鋪之一,他們家就送了一些過來給我們看看。我想著小姐的喜好,就第一個拿出來給您看了。”
這是比純粹的桑蠶絲成本低,卻想要賣出比桑蠶絲更高的價格來。
王晞不由笑道:“馮記如今誰當家呢?”
那婦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內行,不敢唬弄眼前這個看上去嬌滴滴像個不諳世事的大主顧,忙笑道:“他們家四爺當家。”
“新人新氣象。”王晞點頭,“這法子還挺不錯的。”又問那婦人,“訂得多嗎?”
那婦人猶豫了片刻,見王晞笑盈盈地望著她,仿若只是好奇,卻令這婦人忍不住心里打鼓,最后還是老實地道:“夏衫賣得尤其好。”
“倒也是個人才!”王晞笑道,問常珂,“你有看中的面料嗎?”
常珂看了王晞一會兒,這才眨著眼睛指了其中兩種她覺得不錯的面料,道:“你覺得怎么樣?”
王晞就讓人拿過來仔細地瞧了瞧。
常珂和她耳語:“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晞不以為意地道:“我們家全是做生意的,這點小伎倆,我從小就知道啊。”
難道這也有家學淵源一說?
常珂搔頭,想著這面料既然便宜,可以多做兩件。
兩人定好了面料,又去看款式。
既然是在家中日常穿用,那就怎樣舒服怎樣來。
兩人又看中了同樣的款式。
或者是因為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你說這個顏色好看,我就能說出這個做什么好,兩人做衣服的興致越發地高漲,不僅定了衣裙,還定了鞋襪、帕子、扇套等小物件。
一抬眼,居然已到了下午。
或者是因為期間一直在吃點心,她們沒用午膳也沒有覺得餓。
鋪子里的人忙招呼她們用膳,還道:“端午節快到了,我們鋪子請了大覺寺的朝云師傅幫著調了香囊,專門送給像您這樣的貴客的,我去拿幾個來,您挑挑看喜歡什么味道的?等會兒讓丫鬟們帶回去。”
常珂意外地挑了挑眉。
大覺寺的朝云師傅這幾年被權貴之家推祟,號稱是京城調香第一人,這鋪子居然能拿到他調的香囊不說,還當成贈送之物送給來做衣服的人,這衣服的手藝費得多少錢啊!
王晞不喜歡在外面吃東西。
覺得碗筷什么的都是別人用過的。
她問常珂餓不餓,商量她:“要不我們還是回去用膳吧?”
常珂覺得難得出來一趟,身邊還沒有長輩跟著,難得自由自在,在外面吃飯太不劃算了,她狡黠地笑,道:“我帶你去吃燒餅吧?熱呼呼剛出爐的燒餅,我還是小時候和三堂兄他們出來的時候吃過,那味道,我一直沒忘。”
王晞兩眼發光。
鋪子里拿了香囊給她挑的時候,她雖覺得不錯,但也沒有驚艷的感覺,也就隨意挑了幾個讓紅綢帶回去:“你們要是也覺得一般,就送給府里的丫鬟婆子。”
常珂卻覺得好聞,笑道:“你也太挑了,我覺得這香囊挺好聞的。”‘
王晞聽她這么說,想起一件事來,興、致、勃勃地道:“要是這香你都覺得好,等會我們買了燒餅,我帶你去個地方——他們家調的香,你保證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