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沒收我的人籍

第七百七十五章 蘭奇看到的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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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格蕾的面容在寧靜中顯得安逸,不再像工作時那般戒備。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直到她輕輕呼了口氣。

看來是沒露餡。

西格麗德暗自慶幸。

還好沒有表現得太過,否則恐怕以后自己就用不了西格蕾這個身份了。

西格蕾的小女孩地位太好用了,不管是抱蘭奇還是貼著蘭奇都不會讓她不好意思,問就是童心未泯,蘭奇只能包容她。

再加上西格蕾和她的人設有所重合,有時候表現一番自己的心跡,放在西格蕾身上也格外合適。

而且最關鍵的是,正因為蘭奇對她和對西格蕾都保持有尊重和敬意,所以不會輕易把不同的人關聯起來,在他眼里從不會給他人貼標簽,相反,他重視每一個個體。

“你為什么這樣看著我呀。”

西格蕾先發制人地問道。

“想起了一個朋友。”

蘭奇也沒騙她,如實回答。

“男生女生?是個什么樣的人?”

西格蕾又問。

她主打一個混淆視聽。

“一個強無敵的女人,偏偏擇偶目標又要定成比她更強的人,所以可能是嫁不出去了。”

蘭奇莞爾笑道。

西格蕾把手收到了背后,不讓他看到手上顫抖的青筋,努力保持著微笑,

“那你能不能幫幫她呀。”

她一副關心的樣子,問道。

“我怎么幫?”

蘭奇拿起水杯輕抿。

他似乎覺得西格蕾的提議有點荒唐。

“你把她娶了唄,這不就幫到她了。”

西格蕾靠著沙發,滿不在乎地說道,松散地踢著腿,腳尖在茶幾底部發出噠噠聲,

“我其實還挺好奇,你和最強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會是什么樣的,那到底會有多強呢?”

蘭奇差點被口水嗆到。

他沒想到西格蕾開口就是狼虎之詞。

就當他打算給西格蕾解釋一下問題的時候。

“你可是最強的教皇啊,難道不是嗎?”

西格蕾理所當然地講道。

“可……”

蘭奇剛準備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無法向西格蕾解釋這其實是一個影世界,雖然圣魄蘭特教皇在人們的理解中是九階,但實際他作為演繹者,本身只有六階。

既然無法解釋清楚,那么就顯得西格蕾的邏輯無懈可擊。

“我能幫盡量幫好吧。”

蘭奇終于嘆氣,打算和西格蕾結束掉這個話題。

砰砰!

忽然。

西格蕾拍了拍臉頰,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過來。

她的臉頰被自己拍得發紅。

“怎么了?”

蘭奇問西格蕾。

“我感覺又有點困了,所以給自己提個神。”

西格蕾紅著臉回答他。

她的臉看起來是被拍紅的,很自然。

隨即西格蕾的視線望向窗邊。

永夜之地的寒意從窗外縫隙透進來,在室內形成了一股凜冽的氣流。

蘭奇頓時放下了水杯,站起身去把窗關攏。

他很清楚先前曾經和西格蕾一起上雪原時,西格蕾也是經常睡不醒,她在寒冷刺激和溫暖安逸交加的地方總是會讓疲倦和困意涌起。

那時的西格蕾明明是個小孩子,在這樣極寒的天氣里醒來,身上還有些冷意,肯定只想鉆進暖和的被窩里。

但她不能任性,她的工作要求她時刻保持清醒,即使身處這樣一個安全的環境中。

久而久之,她也學會了如何強制對抗自己的困意。

蘭奇站在窗簾邊往外面瞥去,小夜城內風雪更甚。

望著這黑雪一片,近距離感覺到寒意,他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抬手掩著面。

看來暫時還不宜出行,在小夜城安心休整一會兒更好。

“你還記得嗎?你那時會用溫和卻帶著絲絲命令意味的語氣,哄我睡覺,好懷念啊。”

西格蕾望著關窗的蘭奇,對他問道。

仿佛只有賦予她任務,她才能真正安下心來酣睡。

“怎么,你現在這個年紀還要人哄睡覺嗎?”

蘭奇回過頭,笑著問她。

“要!”

西格蕾張開了雙手。

那不僅是要哄睡覺的意思,還是要抱抱的意思。

“……伱怎么年紀越大,越像個小孩子了。明明小時候都不怎么會撒嬌。”

蘭奇當然沒有答應她,坐到了一旁,無語地看著西格蕾。

“吭!”

塔莉婭穿著圍裙,從廚房里將新鮮出爐的焗飯端了出來。

她一出門就剛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你不許抱她,小心我寫舉報信。”

塔莉婭將餐品放在了餐桌上,告訴了蘭奇一句,

“西格蕾,你這個年紀不能隨便讓男人抱你了,等會兒如果想午睡,我來抱抱你。”

接著塔莉婭又向西格蕾說道。

“好!”

西格蕾當即用孩子般的語氣答應道,狡黠地看了一眼蘭奇。

就像一開始就沒指望著他能抱自己。

騙到了卡利耶拉的懷抱也不虧。

“大概還有不到半小時我就能做好飯,你們可以先吃了。”

塔莉婭對沙發上的兩人一貓說著。

“等你。”

蘭奇伸著懶腰答道,他也感覺有點又餓又困了。

塔莉婭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踏著小跑般的步伐,回到了廚房。

“你們三個處得真好,簡直就像一家人了喵,以后一定要永遠在一起呀。”

貓老板蹲坐在茶幾上,對他倆說道。

雖然心中明知這份美好不可能一直延續到現世,但至少這二十一天它希望能和他們一起珍惜。

蘭奇和西格蕾早已都達成了共識,要等卡利耶拉也來,再一起開飯。

沒有主廚的餐桌是沒有靈魂的。

貓老板很認同這一點。

今天塔塔端上桌的主菜是低溫慢煮至完美的牛肋排,撒上獸人城邦特產的黑松露碎,佐以蘑菇醬汁,每一層香氣中都激蕩出層層浪花。

主食是由新鮮蝦肉和小夜城黑米相結合的檸檬風味鹽焗龍蝦飯,檸檬汁與香料的加入令這道菜香辣而不失清新,還有一道焦糖烤鴨,外皮烤至焦黃酥脆,搭配烤梨的果香和黑胡椒蜂蜜醬的微辣。

其余餐品還在制作。

都是西格蕾最喜歡的菜肴,大家都像很遷就她,貓老板直接幫她點好了菜。

“沒想到卡利耶拉的手藝真的這么好,就和賢妻一樣,簡直都想娶她做老婆了呢。”

西格蕾聞著餐桌上飄來的四溢香氣,就不禁評價道。

“你不是把她當老母嗎?”

蘭奇詫異問道。

“也就是她脾氣好,才會慣的你能這樣說她,其實她很年輕好吧。”

西格蕾沒好氣地笑了聲,對蘭奇說。

他們再度聊笑了起來。

越聊,蘭奇的眼神就越顯睡意惺忪,西格蕾的聲音也越發放低。

小夜城臨近正午,還是沒有日光到來。

午餐時間在窗外的景致下顯得更像晚餐。

“對了,你不困嗎?”

西格蕾注意到蘭奇先前就在打哈欠了。

他一路上本就顯得有點負重訓練的疲憊感。

按理說他應該休息。

但到了可以休息的城邦之后也沒怎么見他睡覺。

或者說,他在永夜之地狀態一直緊繃,見到獸人城邦的變化越大,他就越沒心思睡覺。

“有點。”

蘭奇承認道。

和西格蕾聊了這么一會兒,又去窗邊吹了吹冷風,他確實覺得有點困了。

當然不排除是西格蕾讓他放松了下來。

“休息會兒吧,可不能疲勞駕駛呀。”

西格蕾對他柔聲說道,坐在他身邊撫了撫他的腦袋。

“說了多少遍……”

蘭奇就像已經對她說教累了,

“你不能這樣和人沒有距離感……”

“你是特殊的。”

西格蕾說完這句,不再說話。

她那春風般和煦溫柔的嗓音如同是催眠的搖籃曲。

蘭奇腦袋點了兩下,聲音近乎遠去,整個人仿佛置身于云霧之中,昏昏欲睡。

耳邊漸漸變得只有窗外的風雪聲,輕微的呼吸聲,還有脈搏般的心跳聲。

這個時候,在駕駛中積累的困意開始像潮水般涌來,無法抵抗。

在視線忽明忽暗間,他目光中西格蕾的身影愈發模糊,只有那淺色與紫羅蘭的色塊無比分明。

帶著這般念頭,蘭奇閉上了雙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

意識斷斷續續。

不清楚自己身處何處。

那是一片從未見過的時間和世界。

大地轟鳴,鮮血暈染。

天空被灰黑和血紅籠罩,濃煙滾滾直上云霄。

太陽變成一輪死灰,失去溫度和光芒。

地面不再是堅實的依托,而是在持續不斷的震顫中崩裂、塌陷。

大片的居民,數百萬人,像成群的螞蟻在恐慌中奔逃,卻發現無處可逃,地面上,無數的尸體橫陳,有些是被碾碎的,有些是在混亂中被踩踏致死的。

哭喊聲、求救聲此起彼伏,卻在軍團腳步的轟鳴聲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遠方地平線上,移動的黑色浪潮正緩慢而不可阻擋地推進,黑霧生靈們整齊劃一地邁著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讓方圓數公里的土地為之震動。

在他們所過之處,森林瞬間被吞噬,河流被截斷改道,山丘被夷為平地,城邦這種龐然大物在他們面前脆弱得如同紙板搭建,大樓被輕易踩碎,建筑的碎片如雨點般墜落。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和塵土,還有血腥的氣息。

一座大型城邦,短短數小時就化為了廢墟。

戴著銀白面具的男人站在高地上,立于眾生之巔。

他的綠色眼眸中倒映著毀滅的景象,面具刻著的表情冷峻得近乎麻木,如神明般主導著這場戰亂。

事已至此,早就分不清到底是人們的命運還是人們的意志。

只有無止盡的屠戮。

暴行還在繼續。

“放過我吧,不要殺我們!”

“救救我!!”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墮落至此?”

被哀求被怨恨被詛咒被質問。

他沒有解釋什么。

只是用那面具下的眼眸注視著一切。

他就是罪與罰,是為眾生帶來疾苦的惡魔,是那一輪給世界帶來災難的黑日。

一切質疑聲在他耳邊都像過眼云煙。

直到他把他們殺光,或者他們來把他殺死。

他絕不會停下。

絕不寬恕,休想解脫。

同胞皆已蘇醒,吾輩難以入眠!

男人近乎無聲地啟唇,如怨魂的低語,又如暴君的敕令。

落下這片音符,他的背影再度融入了漆黑,提著他的黑霧骸骨權杖,孤單一人,向前踏去。

蘭奇從小憩中驚醒。

望向時鐘,他發現自己一不小心睡著了十來分鐘。

“你醒啦?”

西格蕾慵懶地靠在沙發上,目光穿過窗欞,望向窗外紛飛的雪絮。

注意到蘭奇醒來,她便低下了頭,注視著蘭奇。

蘭奇睜大眼睛,他發現自己正躺在西格蕾膝上,而她正溫柔地撫著他的額頭。

蘭奇當即坐起身,和西格蕾保持起了些許距離。

目光所及之處,不再是夢境中的昏天黑地。

潔白的雪花在空中旋舞,輕盈曼妙,不一會兒功夫,整座城邦被這純白的覆蓋下就要點亮。

微弱的日光透過窗紗灑落在木桌上,仿佛在桌面鋪了層薄薄的白絹。

天色已經悄然變化。

小夜城最短暫的白晝來了。

只有中午的這數十分鐘,能有一點太陽微光。

蘭奇怔神地望著窗外。

“怎么,夢到不好的東西了?”

西格蕾絲毫不介意蘭奇躲閃她的態度,關心地問道。

“可能是的。”

蘭奇捂著額頭,說不清是搖頭還是點頭道。

回想夢境的時候,總是會以第三視角出現畫面。

可是仔細想想,在夢境中,自己應該是第一視角才對。

他不知是眨眼間的夢境,還是這個影世界的負面狀態又發動了。

西格蕾看了他一會兒,并沒有過多擔憂,只是再度松散地靠在了沙發背,閉眸自語,

“現在身為圣魄蘭特教皇的你,所持有的權柄足以撬動整個塞維利亞大陸,你的每一個抉擇都可能決定影響數百萬生靈的命運。”

她就像能看懂蘭奇的一切心思,哪怕連他的夢都能猜到個一二。

穿過永夜之地最后的小夜城,下一站就是終點魔界。

她知道再往前,又會促使蘭奇對黑日的理解更深一步。

也許魔界就將是埋藏著黑日秘密的終焉之地。

如果魔界此刻已經不是他認識的魔界了,他這一趟又該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和這小夜城一樣。

重游故地時無論是發現它熟悉還是陌生都不會令人害怕。

可怕的是,它既熟悉又陌生,明明違和得讓人不適,卻又不得不接受這份不公,哪怕想找人理論找人分享,也無從訴說。

但他們一定得去,逃避絕不是辦法,唯有一往無前是正解。

“不論如何,打起精神,去魔界吧!”

西格蕾給蘭奇加油打氣道。

“謝謝你,但這趟旅途可能會很辛苦。”

蘭奇側過頭看向她,再度感謝道。

有西格蕾在身邊加油打氣,他也總感覺前路沒什么難的。

“有我陪你。”

西格蕾只是這樣說道。

在她的夢境中,她夢見了自己作為西格蕾待在魔界,她很清楚魔界如今的天翻地覆。

這勢必又會讓蘭奇對黑日的理解更加上升。

但是沒有關系。

她會陪著蘭奇一起理解。

西格蕾站起身,緩步走到了蘭奇的沙發后,輕輕地抬起手,遮住了他的雙眼。

“我相信你一定會思考出一個結果的,去達成一個我們渴望已久的,相對完美的世界。”

西格蕾細聲道。

仿佛想把溫度傳給他一點,也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聲。

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思考的人——善于分辨正確與錯誤,抑或是位于其間的分界點,他總能超脫事物表象,站在只有他看得見的世界里。

在巡視世界的過程中。

他的眼底究竟映照著什么。

西格蕾慢慢移開了雙手,并將其收回。

那翠綠水面般的眼瞳還是那樣清澈,懷揣著思慮與憐憫。

西格蕾相信他終將得出答案。

蘭奇的目光正對著南方。

仿佛眺望到了很遠很遠。

也許是圣魄蘭特教國,也許是那片分隔南北版圖的海域,也許是大海另一端的霍寧帝國。

“海的那邊,是敵人嗎?”

他喃喃道。

他不知道,但是他會親眼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