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智慧眼巴巴地望著赫思白，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中間橫亙著一張茶幾，赫思白身后的電視上正播著不知道是什么的廣告，嘰嘰喳喳的卻怎么也打不破兩人之間的那層詭異的結界。
“說吧，都這么久了，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口。”赫思白又倒了一杯水給她。
吳智慧低頭看看桌子上的玻璃杯說：“你能不能不要再給我倒水了，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熱水解決的。”
“我知道啊，可是我又沒別的辦法。”赫思白又說，“總之，你不說就別想睡覺，信不信由你吧。”
“你能不能不要用審訊室那套對付我？”吳智慧面露不悅。
“我就是不想讓你有這種錯覺，”赫思白說著又給她倒了點水，“來，您喝水，別客氣。”
吳智慧默默地吸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
“你剛才在外面可是答應我回來說的，不能說話不算數吧？”
吳智慧又吸了一口氣，終于打算要開口了：“我是想說，米玉林那種人吧，就算想找女人，也犯不著去什么夜店、公館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
“我知道你的意思，像他這種人，就算在家里面過得再不濟，也不缺女人愿意跟他，可是我們早就查過了，他是真的沒有女朋友，可是一個男人，既沒有女朋友，又不去工作，還天天夜不歸宿，你說他還能去哪兒？”
“是是是，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不懂我的意思。”
“那你倒是說呀！”赫思白有點兒著急。
“我是說，現在這個……這種……生意，”吳智慧向來都是大大咧咧的，開口從來都是葷冷不忌，可是在赫思白面前，她總是有些放不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果然，赫思白搖搖頭。
“就是，現在不是有很多網店嗎，網上交易什么的，現在那些小姐也都換了經營模式。”
“我知道，色情網站嘛。”
“不是！那也太明顯了嘛！”吳智慧扶額。
“那是什么？”
吳智慧實在解釋不通，打開手機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看。”
赫思白從桌上拿起手機，發現手機上是一個叫做“盛世名門”的聊天群，里面有近千人在線。
赫思白有些迷茫地看看吳智慧：“什么意思？盛世名門是什么東西？這個群有什么問題嗎？”
吳智慧還沒開口，群里一個id是“盛世芳華”的人發了一條信息：
小姐姐們，5月17日，天鵬國府15人，有要去的私聊，先到先得，過期不候喲。
天鵬國府是當地極富盛名的五星級酒店，經常有一些大型的宴會和活動在那里舉辦。
赫思白舉著手機問吳智慧：“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吳智慧索性去到他身邊，拿過手機解釋道，“你看這條消息，像做什么的？”
“招聘的吧。”赫思白回答。
“不錯，就是招聘，而且不是普通招聘，而是招小姐。”
“招小姐？”赫思白驚訝地望著她，“這怎么看得出來是招小姐？”
“不用看，加到這個群里面的，都是……”吳智慧突然有些難以啟齒，畢竟她自己也在里面，索性改個口說，“大多數都是這個目的，反正這里面概括起來大體可以分成兩種人，一種是原來就是做小姐的，想要通過這個群認識更多有錢人，賺更多的錢，另一種就是原來雖然不做小姐，但卻夢想著嫁入豪門，總之歸根結底一句話，這個群里的人都是為了接觸到有錢人，接觸到所謂的上流社會才會聚到一起。”
“等等，你是說，這是個小姐群？”
“嗯，不全是小姐。”吳智慧嚴謹地糾正。
“有什么分別？夢想嫁入豪門，就通過這種方式？那和古代的高等妓女有什么分別？”
“嗯，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反正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具體是高貴還是低劣，這也是因人而異的，因為似乎的確也有幾個成功的案例。”吳智慧嚴謹地解釋著。
“什么高貴低劣？”赫思白突然冷笑，“成功了就叫高貴嗎？這種手段本身就很低劣，和成功不成功沒有半點兒關系！”赫思白說著說著突然話鋒一轉，“你加這種群是什么意思？你該不會……”
“赫思白！你想什么呢！我可不一樣！”吳智慧瞬間炸毛，早知道他會發作，可真到了這時候還是忍不住頭皮發麻，“我，我就算再貪財，我也沒這么不擇手段吧！我可是崇尚勤勞致富的人！我加這個群可不是為了像她們一樣不勞而獲，我是為了我偉大的事業！我只是通過這種方式混進一些特殊的場合去獲取有價值的情報！”
“你還……偉大的事業！就你那個偷偷摸摸的事業，你偉大在哪兒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懂嗎？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你懂嗎？你天天在這種環境里，耳濡目染，即便你自己不想學壞，但誰知道什么時候，你就會被他們拖下水了！”
“干嘛啦！”吳智慧突然把水杯往桌子上一磕，“說好不教訓我，我才說的！”
赫思白瞬間閉嘴，可還是忍不住嘀咕：“就是不應該……”
“好！你繼續講吧！講啊！”吳智慧兇巴巴瞪著他。
“不，不講了。反正道理你都明白，用不著我說。”赫思白低眉順眼地端坐著，表面上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可是滿臉都寫著委屈，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那你還要不要聽？”吳智慧微微昂著下巴。
“不用，”赫思白竟然有些賭氣，“不就是說米玉林可能會通過這個盛世芳華找小姐，還有什么可聽的。”
“呵呵，錯！大錯特錯！芳華這么謹慎，她才不會真的把自己變成拉皮條的呢！”吳智慧叉著腰得意洋洋地說。
“那她會怎么做？別說她就真的只是給這些年輕的女孩子提供一個展現魅力的平臺這么無私吧？”
“當然不會。”吳智慧眨眨眼。
“那她……”赫思白的態度瞬間扭轉了許多。
“想知道，求我呀！”
“求你。”
“你……”吳智慧啞然。
赫思白求的干脆，吳智慧反倒失望起來，怎么都不掙扎一下，可是他求都求了，自己也沒借口賣關子了，撇撇嘴說道：“都是無利不起早，關于芳華的身份我早就猜過，我覺得她應該是所謂的圈內人士。”
“怎么猜的？”赫思白問。
“呵，”吳智慧輕笑一聲，頗有幾分不屑地說道，“所謂的上流社會其實真上流的能有幾個？倒是下流的數不勝數，這個芳華在手下按著這么多女孩子，目的是什么？我看八成是為了交換利益。這些女孩子對她來說是武器，而她對這些女孩子來說則是跳板，相互利用，互不虧欠。”
“嗯。”
“而且，她就只負責把人送進去，這一點和那些拉皮條的老鴇子是不一樣的，她從不刻意給手下的女孩子安排，都是自由結合。”
“自由結合？”赫思白想了想問道，“那怎么保證她想要討好的人，恰好就能看上她提供的女孩兒呢？或者說，如果有一個人和她有利益往來，舉個例子，就你和我，你想要和我做筆生意，但我不想跟你合作，然后你決定投其所好，把你手里女孩兒送給我，這該怎么操作？”
“很簡單，我會要求她們佩戴同款的胸針或者項鏈，又或者是同款頭繩，怎么都好，然后我只需要告訴你，這個場子里面帶著這款胸針的都是我的女孩兒，隨你挑選。這樣一來，你盡管放手去挑，即便一個不成還有下一個，總有一個能讓你滿意。”
赫思白聽完拍著膝蓋想了一會兒，終于點點頭說道：“這是個辦法。”可是他又皺起眉頭，“但是這里面還有一個問題，如果這個芳華是想要跟人合作才會派出這些女孩兒，那米玉林就是個紈绔子弟，她圖什么？”
“你傻了，剛說了是自由結合。”吳智慧說，“她又不會去要求那些女孩子必須只圍著哪個人轉，那里面有的是專門做小姐的，對她們來說米玉林不是最好下手的對象嗎？”
“所以，如果知道米玉林近期參加過什么宴會，又能知道他跟誰交談過，就很容易找到最近跟他有過來往的人，然后順藤摸瓜，再想找到他就容易地多了。”
吳智慧靠在沙發上眨眨眼：“反正我覺得這是個方向，畢竟你們也去過他家了，也調查過他可能會去的地方了，但是都沒有找到，那就只能是他又去了另外一個他不太常去的地方，比如一個新女朋友的家，剛認識一夜的那種女朋友。”
“然后這個女朋友還沒來得及在他的社會關系里露面，就成了他的庇護傘。”
吳智慧點點頭：“我覺得是的，而且如果他跟那個女的說，他是為了躲避家族追殺，只要活下去就能有一大筆遺產，那女的就更加會無條件的幫助他了。”
赫思白也慢慢地靠在沙發上和吳智慧一起仰望著天花板出神：“要真像我們推測的這樣，也不知道是那女的傻，還是米玉林傻。”
“都傻。”
“對，都傻。”
“唉！”吳智慧突然深深地嘆口氣，臉上籠罩了一絲憂愁。
“怎么突然嘆氣了？”
吳智慧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你說，就小米這一家，有一個聰明的嗎？”
“怎么突然說這個？”
“至少小米和她這個小舅舅，智商已經得到了印證，就是傻。”吳智慧突然抬起頭。
“那又怎么樣？”
“他們這么傻，卻還是很有錢，而我，明明比他們聰明，可我卻很窮，這不公平！”吳智慧憤憤不平地抱怨。
“噗！”赫思白突然笑出聲，“聰明和有錢有什么直接關聯嗎？如果照你這個邏輯，我是不是可以當首富了？”
吳智慧反應了一會兒，猛地把赫思白推出去：“你可真是夠不害臊的，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
“那怎么了，這種牛，你都敢吹，我有什么不敢？”
“好吧，那我們休戰。”
“誰跟你戰了？”赫思白笑。
“唔，”吳智慧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那以后我是大聰明，你是二聰明。”
“憑什么你是大聰明？”
“我大呀，你小。”吳智慧又直至自己鼻子，“我是姐姐。”
“那我高啊。”
“聰明和身高無關。”
“和年齡也無關，就你這智商，最多三歲不能再多了。”赫思白又勾勾嘴角頗有幾分得意地說，“我有五歲。”
“嘻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吳智慧笑得眼睛都沒有了，“那以后我叫大聰明，你叫赫五歲。”
“無聊。”
“我叫吳三歲，你叫二聰明。”
“幼稚！”
“我叫吳無聊，你叫赫幼稚。”
“無無聊是個什么東西？”
“無無聊，就是有聊的意思，有聊就很有趣。”
在吳智慧的堅持下，這個無聊又幼稚的話題一直持續到深夜都沒有結束，最后赫思白不得不在她的淫賊下低頭，認領了“二聰明”這個說不清是二還是聰明的名字。
而吳智慧卻覺得這個名字再蠢也比“好傻逼”這三個字好聽的多了，他應該滿意才對。
“我給你備注一下，”吳智慧為自己的勝利感到驕傲，“看，改好了，以后你在我的手機里就是二聰明了。”
“那我也給你改，你就是吳三歲。”
“不許改。”吳智慧伸手去扒拉他的手機。
“吳三歲，已經改好了。”赫思白挑挑眉梢，然后伸個懶腰，“哎喲，這么晚了，我要睡了，你繼續睡沙發吧，吳三歲。”
吳智慧瞬間不開心起來皺著鼻子鄙視他，趁他去洗澡的功夫，吳智慧偷偷拿起赫思白的手機悄悄把自己的備注改成了“大聰明”可是她又想了想，如果自己改成“大聰明”難免又會引起一番紛爭，隨即又把聰明改成了可愛。
“大可愛”！
這他總不會再說什么了，實至名歸！她不僅是大可愛，也是大聰明，只是她很低調，不屑于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