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他們,”米玉梁說這話的時候顯得異常輕松,他雙手交叉著放在桌上,正襟危坐的模樣不像是在接受審訊,反而像在進行著一場愉快的商業洽談,“這就是我殺他們的原因。米玉林,我那個無能的弟弟,他從小到大都是那么無能,除了闖禍就是闖禍,我爸從不對他寄予厚望,所以也懶得管他,可是我不一樣,我是他們的驕傲,天縱英才,”他低下頭笑了笑,仿佛在說一個好笑的笑話,“天縱英才所以他出去玩兒的時候,我永遠都在讀書,他闖了禍,我爸一邊罵他,一邊罵我,說是我當哥哥的沒有教好弟弟,可是我媽很高興,她覺得我就應該比他好,任何時候都應該比他好。總之呢,我要聽我爸的跟他多說兩句話,我媽就會生氣,說我蠢,罵我傻,讓我不要去提醒他,可我不去,我爸又會罵我,里外不是人。”說到這里,他搖搖頭顯得有點無奈。
“那你殺他是為什么?他都已經搬出去住了,為了遺囑嗎?”
“遺囑?”米玉梁冷笑,“遺囑算什么東西,我有整個米氏集團,那點兒死錢我會放在眼里嗎?”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冷酷,“我殺他是因為他羞辱我,他罵我是沒主見的媽寶男,我是嗎?可笑!是,是我媽讓我去找他,我找到了,其實我根本不想去找他,找他干什么?米玉佩不傻,根本不會把遺囑交給米玉林,可我媽不信啊,她非要找他回來,我能怎么辦,她從來都是這樣說一不二,從小就是這樣,說什么我就要做什么,不能反抗,一絲一毫我都不能反抗!”他咬牙切齒地握緊拳頭,“就連葉眉,那也是她給我找到,你能想象嗎?我們這個時代,還有父母包辦婚姻,就是我,我啊!”他又忍不住笑起來,“可笑啊,太可笑了。”
赫思白留意到,他有時思維有些飄忽,有些過于情緒化,甚至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是許多變態殺手所具備的特點。
“怎么殺的他,米玉林。”赫思白重新把話題拉回來。
“勒死的,”米玉梁回答,“他罵我沒用,一個沒用的垃圾,竟然也配罵我,”他輕蔑地冷笑,“我勒死他幾乎沒花什么力氣,我就看著他的臉由白變紅再變紫,然后他,噗!噗哈哈哈哈!”他突然拍著手笑起來,“他竟然拉了褲子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但是那個味道太惡心了,跟他一樣惡心。”米玉梁忍不住在鼻尖揮了兩下手,好像回到了案發現場,聞到了那惡心的氣味。
“然后呢,那條衣帶是怎么回事?”
“衣帶?哦,我當時沒太留意,本來就是順手撿起來用的,回到家我才發現把它帶回來,就順手塞到抽屜里,誰知道后來竟然被葉眉那個賤人發現,還說我在外面亂搞女人要跟我離婚。”
赫思白見他自然而然地已經過度到葉眉的案子上索性引導他繼續說下去:“你不是不太滿意她嗎?”
“我也沒不滿意。”他攤攤手說道,“我只是不滿意她是我媽選的人,對她我是沒什么不滿的,反正她也沒什么用,我不高興還能拿她出出氣,其實她也不比我好過,她大概沒想到,我媽費盡心機把她娶進來,卻根本不在乎她,我為什么打她,我就是讓她知道自己有多傻,她以為我媽讓她嫁了我就會幫她嗎?”他又搖搖頭,“可笑,我就算打死她,我媽都不會眨眨眼睛,她還想離婚?既然上了這條賊船就別妄想著逃跑,誰跑誰死。”
“賊船?什么賊船?”赫思白真的有點兒迷糊了。
“我家呀,我們家整個就是一條賊船,腦子沒病的人誰愿意跟我們家的人一起過?你愿意嗎?”他指著赫思白笑問,“你肯定不愿意。”
“所以你殺死她,因為她要跟你離婚。”
“不是離婚,不是離婚這么簡單,”他鄭重其事地擺擺手,“當初要嫁的是她,我不想娶,我也告訴過她‘你嫁進來我給不了你好日子過’,她就不信,因為她覺得我媽喜歡她,他覺得我媽喜歡她就夠了,我算什么東西?”米玉梁冷笑一下,一字一句地說,“我這輩子就是要告訴他,我算什么東西,我米玉梁是他老公,我捏死她像捏死螞蟻,她現在后悔了想跟我離婚,她想跑,沒門兒!誰造的孽誰擔!當初她削尖了腦袋要上這條賊船,現在她想跑,只有死路一條!”米玉梁猙獰得笑著,赫思白曾經見過幾次類似他這樣的笑容,在那些變態殺人犯的臉上。
赫思白摸摸額頭不太想跟一個心理變態說太多,更不想就他的這個賊船理論做太多的辯解,便把話題引到米玉佩身上:“說說米玉佩吧,你怎么殺的她?”
“米玉佩,她看著……”他抿抿嘴唇仿佛有些難以形容,“其實她鬼主意多,尤其是被男人騙過之后,膽小還多疑,神經兮兮的,誰也不信。”神經兮兮這四個字現在從他嘴里說出來著實有些可笑。
“我媽從知道我爸偷偷立了遺囑,還把遺囑給了米玉佩,她就知道想從她手里摳出來恐怕不容易,這才想到偷米玉佩的手機給我那個外甥女發短信讓她回國,只不過還是被米玉佩發現了。她膽子又小,連夜就離家出走了,后來我們找不到她。”
說到這米玉梁感嘆一聲:“說起來我媽也不是省油的燈,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能想到這么陰損的主意,我也是打心眼兒里佩服她。我砸死了葉眉讓她發現了,當時就在想要不要也弄死她,可是我又覺得她畢竟是我媽,而且她那個緊張兮兮的樣子真的是好笑。”說到這米玉梁又笑起來,“我沒見過,真的從來沒見過。我一個沒忍住就把米玉林的事兒也跟她說了,她果然就更……哈哈哈哈,”米玉梁情不自禁地學著吳若弗驚慌失措的樣子,笑的直不起腰來,“太有意思了。”
他笑了一會兒深呼吸平靜下來:“我媽當天晚上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去哪兒,然后第二天,她一整天都沒回來,我還以為她想不開自殺了,沒想到第三天的時候她又回來了,跟我說米玉林的事兒她搞定了,現在就剩下葉眉了,還安慰我別害怕,我怕什么。”
“在這期間,葉眉的尸體在哪兒?”赫思白問。
“就在家擱著,反正她都死了,也不礙事。”
赫思白皺皺眉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葉眉那賤人原本就長得丑,死了更丑,不過她身材還行,我媽回來本來命都沒了半條,看著葉眉那賤人的尸體,她又突然來勁了,因為她突然發現葉眉和米玉佩看著有點兒像,然后就想到用葉眉替代米玉佩的辦法,是不是很可怕?”
赫思白沒出聲,事實上在他看來這母子二人不相上下。
米玉梁搖搖頭又嘆口氣:“我媽這個人就是這樣,太精明,我一看她那副得意的樣子,就好像天大的事她全都能擺平,真是……哼。”他又冷笑了一聲,“她想引出米玉佩,其實我早就知道她在哪兒。”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媽一早就讓我派人搜索米玉林和米玉佩,其實我早就找到了,憑我們家的財力人力,別說是在榮城,就算是全國,也不是太難,我就是不想讓她知道,不想看見她那副好像什么都能搞定的樣子。”米玉梁繼續說下去,“我當時就在想,我媽那么想要拿到那份遺囑,如果米玉佩死了,遺囑丟了呢?”
“就因為這,你殺了米玉佩。”
米玉梁攤攤手,仿佛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然后我告訴她,我找到米玉佩了,可她不肯把遺囑交出來,我就干脆掐死她,又跟我媽說,我搜了她的身沒找到遺囑。你猜怎么樣?”他得意洋洋地看著赫思白,“我媽果然瘋了,她當場就瘋了,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說道,“其實吧,剛開始的時候,我讓你們抓住挺不高興的,不過我這會兒已經想開了。”
“什么想開了。”
“其實,我媽她這個人雖然有的時候強勢了點兒,但她做這些也都是為了我。”米玉梁皺著眉頭說道。
“原來你還知道。”
“唉!這就是為什么,我要把那條帶子塞在她身上,我就是想讓她知道,她的算盤打錯了,打一開始就打錯了。”他又笑了笑說道,“現在我也讓你們抓住了,她的那些功夫就全都白費了,一想到這,我就算死也沒什么遺憾了。”
赫思白起身,他簡直一分鐘也不想和這個變態多待,他忽然想起什么,扭頭對他說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不想讓你母親太過傷心,但如果你真的這樣做就是讓她寒了心,對她的病情也沒有好處,不過你可以放心,我知道該怎么說。”
“什么明白我的心意!我說的就是我的心意!”
“米先生,雖然你現在是犯人,但我們現在都講人性化執法,您就不用擔心了,告辭。”
“等等!你等等!”
赫思白果斷地關上門,嘴角扯出一絲快意地笑容,快步離開了。
餐桌上,吳智慧托著臉聽完赫思白講的這些,滿臉嫌棄地看著他說道:“你也太壞了吧,這種損招都想的出來。”
“我這叫壞嗎,我這是伸張正義好不好。”赫思白夾著菜說道。
“好吧好吧,你伸張正義,你最了不起。”吳智慧又想起什么,“對了,米蓉還在拘留所關著嗎?”
赫思白點點頭:“她自己愿意的,我看你那個朋友也是讓他們家這些人給嚇怕了。”
“怎么說?”
“你想呢?”
吳智慧轉轉眼珠:“你是說她是故意在你們那搗亂,就是為了能在警察局多待兩天?”
赫思白又點點頭說:“起碼安全不是嗎?”
“你早就想到了?”
“猜的。”赫思白有點兒答非所問地回答。
“唔,”吳智慧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既然現在這個案子也查完了,我也打算搬出去了,不能總在你這里蹭吃蹭喝。”
赫思白放下筷子:“干嘛著急搬出去呢,我又沒嫌棄你。”
“唔,也沒必要等到你嫌棄我再走嘛,那也太不識趣了,而且今天下午阿龍說他已經幫我找到新的住處了。”
“你什么時候見到他的?”赫思白愣了一下。
“沒見,下午閑的沒事想著好久沒跟他聯系了,就打了個電話扯淡。”
“扯淡……”赫思白的臉色有點兒難看,“有什么好扯的。”
“總之我剛說起來我沒地方住,他就說最近剛好手頭有空房子,立刻就幫我找了一個,聽說又便宜,位置也好,水電齊全還有冰箱空調,房租比我以前的便宜,面積還大一倍。”
“手頭兒?”
“嗯,他現在又做二手房中介了。”
“他還真是什么都干。”赫思白說道。
“什么位置?”沒等吳智慧回答赫思白又說,“對了,上次跟蹤你的那輛車,我讓陳嘉查過了。”
“查到什么?”
“沒查到。”
“沒查到?”吳智慧驚訝地看著他。
赫思白又放下筷子頗有幾分嚴肅地說道:“套牌車,原來那輛車的車主早就出國了,根本查不出什么。”
“那……什么意思。”吳智慧驚地咬著筷子,連咀嚼都忘了。
“意思就是,我覺得你一個人住外面實在是不安全,再說了,就你們找的地方,再怎么也不可能比我這兒安全不是嗎?”
“那可是……”吳智慧癟著嘴。
“我是無所謂,而且我這兒平時一個人住也挺沒勁的,我一個人在家飯都懶得做,更別說又是水餃又是火鍋的了,”他想了想又說,“對,你那天不是說想吃麻辣燙嗎,我剛從超市買了麻辣燙的鍋底和配料。”
吳智慧轉轉眼珠問道:“你這是……挽留我?”
“也……也不是,我主要是考慮到你的安全。”
“哦,那謝謝你。”
“干嘛突然那么客氣?”赫思白尷尬地笑了笑。
“我主要是覺得,不太好意思。”
“沒什么不好意思,反正還有空房,我最近忙著案子沒空收拾,等這兩天咱們抽個時間再去給你買張床,再把那個屋子收拾出來,你也不用天天睡沙發了。”
“啊?那……”吳智慧眨眨眼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更不好意思了,小聲說道,“那就,那我就跟阿龍說,先不去了吧。”
“嗯。”赫思白點點頭,溫柔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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