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是我教你的咯，那我是你老師。”
赫思白從她的手心里解放出來，反握著她的手糾正道：“不是老師，是老婆。”
“討厭啦，不要總亂講好不好，什么老公老婆的，根本還不是啦。”
“遲早是先習慣著唄。”
“什么呀。”吳智慧不說話了。
“怎么了”赫思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實話，吳智慧的反應讓他的心有點兒涼。
吳智慧留意到赫思白的情緒有些低落，又有些于心不忍說道：“我是說，我們才剛剛開始，何必說到結婚那么遠呢，而且你自己不是也說過嗎，你還年輕，還沒有享受夠自由的生活，不急于踏入愛情的墳墓。”
“我那是......那時候和現在怎么能一樣呢，我現在巴不得明天就去跟你登記，立刻就結婚。”
吳智慧不說話，其實她最怕的就是赫思白這種，冷的時候那么冷，熱的時候又那么熱，但總是讓人覺得有些虛無縹緲，稍縱即逝似的。
又或許，在她看來，他實在是太好，好到讓她覺得不真實，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越是美麗的東西越不敢觸碰，這話大概就是說的她。
的確，過去的那么多年，她總是自詡敢愛敢恨，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大抵所有的敢愛敢恨都是還不夠珍視，比如現在，你讓她什么都不要去想，隨便她放膽去愛，她也還是做不到，她生怕把一切都豁出去了，可弄到最后還是天不遂人愿，那么到時候豈不是要脫她一層皮，與其如此，倒不如淺嘗輒止，總好過將來泥足深陷無力回天。
“又怎么了，怎么突然發起呆來了？”赫思白挑著她的下巴，像撓著一只小貓兒似的，吻吻她的額頭，蜻蜓點水似的，吻到鼻梁，吻到唇尖，最后低下頭，含住她圓潤的下唇。
“嗯，干嘛咬我！”吳智慧哀嚎一聲。
赫思白輕輕笑著說：“給你提提神。”
“我沒有發呆，我在想，我們好像還沒有認認真真逛過超市。”
“逛超市？”
吳智慧點點頭：“那話怎么說來著，一個人逛超市就是逛超市，兩個人逛就是......”
“兩個人是什么？”
吳智慧眼睛亮亮的，然后搖搖頭：“忘了。”
“嗤”一聲，赫思白又笑起來，按著她的后腦勺又深深地吻下去，直到吻夠了才抬起頭來：“傻媳婦兒，走，換上衣服，咱們去逛超市。”然后他又說，“我想起來，咱們之前有一次說自己在家包餃子，今天有空，正好可以試試。”
“真的要包？”吳智慧看著他。
“試試唄。”
“嗯，好。”吳智慧咧嘴一笑，“試試就試試！”
“試試就試試！”赫思白摟住她的肩膀，擁著她走出門去了。
如果要給一個城市中最有生活氣質的地方排行，那么大概是這樣的順序，市場、超市，廣場公園，而在這幾個里面摘取出一個吳智慧最喜歡的地方，那應該是超市。
因為在她宅居多年的時光里，廣場她是很少去的，一來她沒有晨練或散步的習慣，而除去早晚這兩個時段，她又覺得偌大的廣場過于空曠，仿佛彌漫著一種與黑暗類似的，無處覓歸途的荒蕪。
再說市場吧，都說一個城市最有煙火氣的地方當屬菜市場，可恰恰好，她并不是一個沉醉于煙火氣的人，尤其是家散了之后，吳智慧雖然不是什么詩圣哲人，可對于生活也有一些獨到的見解，比如所謂的煙火氣，她以為所謂的煙火氣本質上是一種對往事的追憶，而于她而言大抵不過是一些童年的舊時光，莫說原本就尋而不得，即便是尋到些許，對她也沒有任何好處，只是徒增傷情，所以不如不去。
還是超市好，高高的貨架隔出一道又一道的空間，不會太嘈雜又不會太冷僻，最重要的是，不會有人過于熱情地介紹各種商品，就好像不買就辜負了人家的一番深情，當然即便有幾個，反正超市很大，她也大可以躲去別處，他們也不會巴巴地追過來，還是能有一番單屬于自己的愜意時光。
關于她這番對于超市的見解，她自以為是很有些哲思的，可是告訴赫思白，他卻只說：“你就是又摳門又懶，逛市場不想花錢，逛公園不想活動，這才只能逛超市。”
然后吳智慧突然覺得，他這話雖然簡單，但是也意外的有道理，于是問他：“你這么一針見血，是不是你也是這樣？”
赫思白推著購物車仰望天花板，沉思片刻說道：“嗯，我晨練啊。”
“那你就是搶不過廣場大媽。”
“也不是，主要我太帥了，總有大媽來搭訕。”
“噗，你騙人的吧，你又不是帥大叔，大媽搭什么訕？”
“你看，就知道你沒經驗，不是帥大叔，大媽就不會搭訕嗎，大媽會替她們家閨女搜羅女婿的。”
“哦！”吳智慧深沉地點點頭，“意思就是我把你耽誤了唄，那你可別委屈自己。”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要學會珍惜。”赫思白滿臉正直。
“好好好，珍惜，珍惜，我太珍惜了。”
正說著，赫思白的手機響了，怕擋到后面人的路，他把購物車靠在生鮮柜邊，吳智慧見他停下，索性也不往前走，像貓兒似的站在大鐵盆旁邊，跟里面的蟶子斗智斗勇，結果一個不留神，被呲了一臉的水。
“哈哈哈！”這笑聲在吳智慧聽起來頗有些刺耳，尤其是赫思白還在旁邊打電話，肯定不是他笑的，可想而知是個沒有素質的陌生人。
像這種情況，根據吳智慧的經驗判斷，如果你悶不做聲當做沒有聽見，那你就會順理成章地成為一個陌生人嘴里的笑話，運氣好的話還會被他當成段子從今年講到明年，但如果你順著笑聲瞪回去，他就會發現自己也是個笑話，那么有很大概率，他就不會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敗壞你。
于是吳智慧果斷地瞪了回去，期待遇到一張瞬間僵住的笑臉，但是很快她就后悔了。
于是她迅速地又得出一個新的結論，有的時候認個慫也沒什么不好。
“鬼小姐，好久不見了。”眼前這個打扮的說不上是騷包還是入時的老男人叫鄧衍，是一個四十出頭，眼睛很大，身材很好，很英俊，很矯情，很浮夸，很自以為是，且真的！真的！很討人厭的私家偵探。
吳智慧與他的相識源于一次極不愉快的工作經歷，其實工作很普通，只是單純的很不愉快，以至于吳智慧根本不想回憶，總之就是，如果有可能，吳智慧根本不想見到他！
“呵呵。”吳智慧尷尬地笑了笑，翻個白眼兒。
“鬼小姐還是這么有趣。”鄧衍笑著說。
“呵呵，再見。”
鄧衍仿佛無意地擋住吳智慧的去路：“鬼小姐還在做線人嗎？”他又眨一眨眼睛神秘地說，“肯定還是吧？啊呀，真是辛苦啊！其實以你的長相，如果不說自己三十多歲，應該還是能騙到幾個男人的，那也好過自己拼死拼活的工作嘛！”
“這位是……”身后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吳智慧轉頭，一把拉住赫思白的手臂，然后笑著對他說：“不好意思了，我們還有事，”又轉頭對赫思白展顏一笑，“親愛的，我想去那邊逛。”
赫思白瞬間懵了一下，也不管她說的那邊是哪邊，推著購物車就走。
“哎呀，留步。”鄧衍突然伸手擋在赫思白面前，“這位先生就是鬼小姐的男友嗎？是男友還是？”然后他敏銳地打量了赫思白兩眼，“應該還沒有結婚吧？”
赫思白皺皺眉頭，對于橫生在自己面前的手倍感不滿，但終究不好意思過于嚴苛，好言說道：“還沒有，不過快了。”
“哦！”鄧衍聽了這話把他那雙大眼睛又瞪大幾分，“怎么稱呼？”
赫思白看出吳智慧對這個人的態度，也無意與他多說，怎奈這位鄧先生實在執著，只好回答道：“赫思白。”
“哦！赫先生看上去還年輕啊，在哪里高就？”
很顯然赫思白很不習慣他這種一驚一乍地說話方式，于是抿抿嘴唇學著他的語調說：“談不上高就，區區一個警察局的小公務員。”
“哦！那……”鄧衍似乎有些無話可說，“赫先生是勇士啊！哈哈，哈哈哈！”又看一眼吳智慧說道，“愛情固然美好，但總歸是要有些理智的，當然了赫先生還年輕，一個不成總有第二個，有的是機會的！”
赫思白的臉色有些難看：“鄧先生當著我們的面說這種話，恐怕不太合適。”
“哎呀，開個玩笑，開個玩笑罷了！”他又拍拍赫思白的手背說道，“赫警官，既然你是警察稱你一聲赫警官不算失禮吧，不瞞你說，我是一名偵探，在業界也很有幾分薄名，我與赫警官您一見如故，下個月我的幾個朋友有個不大不小的聚會，都是我們偵探界的人，期間會玩一些有趣的，極其考驗智力的游戲，我猜赫警官既然從事警察這項職業，應該會有興趣參加，不知道赫警官是否賞光？”
“我和鄧先生不熟，就不必了。”赫思白回絕。
“哎！我雖然與赫警官初次相見，但我與鬼小姐很熟嘛！”
“啊？”吳智慧愣，又說，“那可能是我的錯，是我讓你有什么誤會了吧。”
“也有可能，但是不管怎么說，這些年我一直記得與鬼小姐合作的經歷，您是一個讓我大開眼界的奇女子，怎么說呢，沒讀過幾年書，卻要從事一項非常需要智力的工作，奮斗了許多年絲毫不見成就卻不肯放棄，年近而立不思嫁娶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您真是……當然了，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但我心里是真的很欣賞你的，鬼小姐，我欣賞所有讓我增長見聞的人。”
吳智慧咬牙，怎么辦，好像越來越想打人了！
赫思白聽他說完這些，輕輕地笑了笑然后說：“鄧先生過譽了，其實她很普通，像鄧先生說的這些，多讀讀書看看新聞，應該會更能增長見聞吧，不管怎么說，多謝您的好意，聚會就不去了，我們還要趕回家做飯呢。”
說完拉著吳智慧要走。
“哦，也不過如此，這就難怪會看上她了。”鄧衍高高地抬著下巴，滿臉倨傲。
都已經走出好幾步了，吳智慧突然反過頭去指著他鼻子說：“好！去！什么時候，你說！”
鄧衍似乎愣了一下回答：“下個月吧，具體時間還沒定，到時候再說吧。”
“好！等你通知！”
鄧衍微微一笑說道：“一定，”又說，“鬼小姐，我真的欣賞您的膽魄。”
吳智慧“哼！”一聲，拉著赫思白頭也不回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吳智慧突然發現赫思白有點兒不對勁，看看他的臉色問：“你怎么了？”然后又想起什么有些心虛似的，“你是不是生氣了，我不該替你答應他對不對？”
赫思白有點兒為難：“也不是，但是……”
“但是什么，你不會真的怕他吧？沒必要，他說的什么智力游戲充其量就是狼人殺，要不然就是什么奇葩的推理游戲，對你來說根本沒有難度的。”
“嗯，我倒不是怕。”赫思白皺皺眉頭，還是說不出口。
“那是什么？”
“那個，他不是說下個月嗎？”
“對啊，”吳智慧立刻明白了，想來是時間問題，又悔恨自己的確是太過專斷，赫思白的工作說閑也閑，但一忙起來就忙得不分晝夜，所以很有可能等鄧衍時間敲定了，他沒時間，不過她又想了想說，“不過他時間也沒確定，反正一個月那么長，大不了讓他改時間，他要不肯就不關我們的事啦。”
“是，但是問題是，我剛才接到通知，局里派我去省里掛職學習。”
吳智慧愣：“什么時候？”
“下個月開始，勞動節放假結束就直接去報到了。”
“什么時候結束？”
“半……半年。”
“啊？你怎么不早說！”
“我也沒來得及啊。”赫思白又撇撇嘴，有點兒委屈，“再說了，我們才剛在一起，我還不知道怎么開口呢。”
“有什么不好開口？”吳智慧愣。
赫思白不滿地看著她：“你不覺得我們一下要分開半年，有點兒太久了嗎？”
“我們為什么要分開半年，我可以去陪你啊。”
“你說的。”趁沒人看見，赫思白突然低下頭抱住她的腦袋親了一口。
吳智慧嚇了一跳：“你干嘛啦！”
赫思白偷偷一笑：“沒事兒，沒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