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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看屋檐上有只貓!」
清早,楚元錦正在從井里打水,就聽見女兒在喚自己。
她抬頭,卻沒見到貓的蹤影。
「娘,貓跑走了,是一只花貓。」
「跑走了就算了,咱們家里都在守孝,也沒有東西能喂了它,蘇兒,快去把筷子擺好,咱們吃飯了。」
「好!」
小丫頭頂梳著雙丫,綁著白色的布帶子,她一蹦一跳地進了屋里,頭帶飄忽得像是飛蝶。
過了一會兒,小腦袋又探了出來:
「娘,今天米奶奶和梁奶奶還來嗎?米奶奶說她還要教我寫字來著!」
楚元錦提著裝了半桶水的水桶笑著說:
「今日朝中休沐,不光你米奶奶要來,你有位姓李的爺爺大概也是要來的。你梁奶奶倒是來不了了,昨天下午你梁奶奶讓人送信來啦,她家里有事。」
「梁奶奶也好忙呀。」蘇兒眨了眨眼睛,「娘,下次見了梁奶奶,咱們讓她別那么忙了。」
擺好了兩人筷子的小丫頭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娘親,像個小尾巴:
「娘,您也別忙了。」
楚元錦將水倒進水缸,水缸底下原本的水都被凍住了,她用水舀子敲了敲,又將水舀進了銅壺。
這些天總有人來家里祭拜,認識的不認識的,他們家素來清貧,既不收祭禮,也請不起餐飯,就只有一盞清茶能奉上,早些將水燒上也省得倉促。
聽見女兒的話,楚元錦手里一頓。
自從娘去了,蘇兒最常說的就是這句話了。
她曾經笑著對蘇兒說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卻把蘇兒嚇哭了,因為同樣的話娘生前就說過很多次。
現在想來,每一次,都仿佛催命符咒。
「好,娘把水燒上就不做了,娘和蘇兒一起吃早飯,再看蘇兒寫字。」
「嗯。」蘇兒點點頭,腦袋后面的小蝴蝶飛呀飛。
早飯是小米粥和幾張蒸餅,還有用醬油湯蒸的雞蛋,蘇兒跪在凳子上用筷子把雞蛋分成了兩部分,拿走了小的那一塊又把碗推到了自己娘的面前。
「娘,你不是說燕京城里還有個阿晴姨母?咱們什么時候能見到呀?蘇兒還得謝謝姨母給晴兒的字帖和衣服呢。」
楚元錦想把雞蛋推回去,手一抬起來又放下了。
「你晴姨母在燕京城外的莊子上,出來不方便,咱們身上戴著孝也不便出門,等過幾天你祖父和你石爺爺回來了,就請你石爺爺把你晴姨母接回來。」
「娘,晴姨母接回來也住在咱們家么?我能請她教我寫字畫畫嗎?」
楚元錦吃了一口雞蛋,笑著說:「你晴姨母家在燕京城里有房子的,你還去過呢。」
「我去過?我怎么不知道?」
「因為你那時候還在娘肚子里。」
「呀!」小姑娘驚叫了一聲,「原來我那么早就見過晴姨母呀!那可太可惜了,雖然曾相識,卻是未曾相見。」….
看著女兒一本正經的小臉兒,楚元錦笑得幾乎停不下來:
「可惜什么?你難道還想從娘的肚子里爬出來去給她行個禮不成?」
兩人說說笑笑,冬日的晨霧漸漸散了去,外面的巷道雖然算是僻靜,也有了些行人往來的聲響。
楚家院子淺,正堂現在是靈堂,后邊一個耳房就是母女倆起居的地方,臨窗擺了一張桌子,正好讓蘇兒練字。
桌上并無什么擺件,只是一側的墻上掛了一幅畫,畫上是顏色嬌艷的杜鵑花。
因為家里少不得人來人往,楚元錦雖然沒有留下米心蘭送來的奴仆,到底還
是聘了一個有些灶上功夫的嬸子,也能捎帶著幫她看管院里院外。
聽見響動的時候,楚元錦還以為是那嬸子提前來了,又或者是誰趕來憑吊她娘,剛走過去要開門,卻突然聽見了一聲響,竟然是什么東西砸在了門上。
接著,又是一聲爆喝從門外傳來:
「我打量你們這是來了一老一少一對耗子,原來竟是一對蒼蠅,從前楚家遇了事兒,這小的就拋棄妻女,老的就背信忘義,既然是蒼蠅就飛得遠些,怎么一見了旁人家里發達了就繞一圈兒回來了?」
那聲音有些熟悉,說話的語氣卻陌生得很。
楚元錦皺了下眉頭,轉身看見蘇兒已經跟了出來,她連忙抱住自己女兒,小聲說:
「蘇兒,去里面,別出來。」
這時,有男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那楚氏是的我妻子,還帶著我的女兒,我來找回我妻兒有何不對?」
聽見這個聲音,楚元錦呆立在了當場。
這人,她可是再熟悉不過了,傅誠遠,她從前的丈夫,蘇兒的生父。
一門之隔,之前說話的女子又開口了:
「你的?什么是你的?仁義禮智信忠孝悌節恕勇讓,有哪個字兒是你能沾了邊的?嗯?還你的?王八無恥是你的,不仁不義是你的,沒腦子沒信譽……居然還有臉找來?圖南、童五,把人給我拿住了,先抽他們這對老王八小王對耳刮子,我倒要看看他們這張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
這女子自然是頂著沈時晴殼子的趙肅睿了。
一大清早他興致勃勃就要「越獄」,卻到底是沒有做成,倒不是因為他這英明神武的昭德帝是沒有從一個區區巡城察院里脫身的本事,只是阿池盯他盯得緊,他要是跟阿池說了要越獄吧,阿池怕是會嚇死,他要是不說,真跑了……且不說能不能跑得了,單說他從阿池眼皮子底下再沒了影兒,他真怕這丫頭能找了繩子直接把自己吊死。
如此一糾結就到了要出門的時候,趙肅睿索性說了自己要去楚家祭拜,這整個察院衙門都快成了他的地盤了,又哪有人敢攔他?只是身后跟著一串兒的人罷了。
和從前一樣,趙肅睿就算是穿了一身的素衣做出了一副要去祭拜的樣子,也沒忘了在街上先溜達著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這次還有了由頭,那姚氏有個孫女,也算是沈三廢的晚輩了,他買些東西給小孩子總沒錯吧?….
只不過有些東西他一買就買兩份兒,一份兒是用來哄孩子的,一份兒是用來哄他自己的。
要不是圖南提醒她楚家在守孝吃素,趙肅睿甚至想在酒樓里訂上一桌上好的席面兒送到楚家去。
出身皇家,又做了多年的一國之君,趙肅睿這等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的性子可以說是從來無需收斂,不管幾個丫頭怎么勸,他都覺得自己去祭拜姚氏帶的東西不僅不多,還著實太少,配不上他這當皇帝的排場。
他上次親自登門祭拜的人是誰來著?
好像還是他爹呢。
大雍朝的先帝,他可是結結實實陪葬了九十九車名貴之物,他爹生前喜愛的,除了他娘和朝臣之外,他幾乎都給他爹陪送了。
跟那些比起來,這些什么綾羅綢緞、珠寶金銀、鍋碗瓢盆、泥人兒花籃兒草編兔兒……真是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半個上午過去了,趙肅睿才帶著他的東西浩浩蕩蕩到了楚家門口,不成想他這邊兒正卸車呢,竟然又有人來跟他的人搭茬,一開口就說自己是這家的主人家。
且不說跟在趙肅睿身邊的還有西廠的番子,光是趙肅睿自己帶著的童氏兄弟那也不是傻的,見著兩男子雖然身上穿著綾羅身邊也帶著長隨,但是鞋子臟污腰上也
沒金玉配飾,就知道這是一家子破落戶,說話也很不客氣。
一來二去,兩邊就起了口角。
趙肅睿起初只是在車里坐著聽,突然聽見那老一點兒的男人說自己是楚濟源的親家,他立刻就明白了這兩人是誰。
楚濟源有一對兒女,他被貶謫的時候兒子還不到弱冠之年,陪著他一起去了云貴,就算在云貴娶妻了,那親家現在也到不了燕京。楚濟源的女兒倒是早在十年前就成婚了,嫁的人是楚濟源的故交,原本的國子監司業傅碩之子傅誠遠,楚濟源雖然性子又臭又硬,但是干活兒不錯,掌管財政的本事無人能及,官運也不錯,他女兒出嫁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正三品的戶部侍郎,把女兒嫁給一個六品司業的兒子著實是低嫁了。
可誰又能想到,楚元錦成婚不過幾年,張玩便倒了,錦衣衛從張玩的家里搜到了國子監司業傅碩寫的一堆對張玩溜須拍馬的信,雖然不能算是同黨,傅碩也因此丟了官職,連傅誠遠的舉人也被一并擼了。
要趙肅睿說,這等平時張口閉口圣賢書結果暗地里搞些狗茍蠅營勾當的偽君子就應該早些離了才好,可是楚濟源是個傻的,不肯讓女兒離開傅家,結果過了幾年,輪到他楚濟源倒霉了,人家毫不猶豫就把他女兒給趕了回來。
這些事兒還是昨天趙肅睿跟丫鬟們打聽的,他也沒想到,第二天就見到了小人本人。
「與他們廢話什么?這宅子里也只有楚家姐姐母女倆,她們倆一個沒夫一個沒爹,這等找上門的破落戶趕緊收拾了。」
說著話,他就下了車。
傅碩見車上竟然下來的是個女子,連忙沖過來要跟「她」爭講,結果連人的袖子都沒摸到就被圖南一腳踹翻在了門口。
這才有楚元錦隔著門聽見的一場官司。
「啪!」一聲脆響,是圖南一個耳光甩在了傅碩的臉上。
趙肅睿在一旁看著,臉上帶著笑:
「這臉你還要不要了?」
傅碩挨了疼,立刻痛罵起了面前的女子,自然又被抽了幾個耳光,這才老實了下來。
哼哧著說:「要!」
「他既然要臉,就給他把臉抽得厚實些。」
說完,趙肅睿又看向同樣在被童五左右開弓的傅誠遠。
「說,你這臉還要不要了?」
傅誠遠看自己親爹被抽打的慘狀,連忙大聲說:
「不要了,這臉我不要了!」
「喲,他既然已經不要了,童五,你就給他把臉抽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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