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守詢宴請張青云的地點在一個叫望江圓的地方,隆冬時節,陵水雖然離海不遠,但屬于大陸性氣候,外面已經非常嚴寒了,周河陽開車來接張青云的時候,外面已經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這種東西總能喚起人內心深處的某種情愫,看著這漫天飛舞的雪花,張青云思緒也似乎在伴著它們一起在天馬行空。當年雍平的雪景群山銀裝素裹,桑梓黃嶺尖上的雪景一覽眾山小,還有蓉城和京城的雪景又各有不同,張青云卻從未見過華東的雪中勝景。
雪景最震撼的地方是一望無際全是白皚皚的一片,可以讓一個人的思維無限的延伸,心胸自然開闊,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張青云還沒有看過有哪個自然現象有雪景這般壯觀而對人類沒有太大的危害,所以這些年來,張青云不知不覺的愛上了賞雪。煮一壺清茶,燙兩盅水酒,約一兩傘知己好友,臨江觀雪就如今日這般閑適。
“張市長,對了,我們走得急,關于聽證會的相關工作您還有些沒有交代,要不要我再聯系一下他們,哪怕開一個遠程會議也好啊!”周河陽突然道,一下把張青云從思緒的天馬行空中拉回了現實。
張青云皺皺眉頭,沒做聲,心中卻暗暗搖了搖頭,眼前的周河陽按年齡算比自己小不了多少,但是有時候會感覺他好像比自己小了幾輪。
如果單從知識水平上來說,張青云在有些地方不一定有優勢,但是說到人情世故,尤其是官場上那些旮旮旯旯的事兒,周河陽就差太遠了,有時候說的一些話幼稚單純得可笑,讓人不由得不搖頭。而對官場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方面更是個白癡,了解得太少了。
就說這次出行的事情,張青云事出倉促卜但也并不是沒有時間就一些工作進行一些扼要的交代,但是他什么都沒做,也沒讓周河陽做,就這樣風風火火的來到了陵水。
究其原因,張青云一來是要再檢驗一下自己對分管工作的掌控成果,看看這種掌控能不能經得起考驗。二來,也是一張一弛,給對手露個破綻出來,看看對方敢不敢出手,如何出手。
而這些所有的大局都握在張青云的手中,他這次來陵水是陪同淵過來掌控局勢的,如果這種情況下,后方都不得安寧,像閆測如此好面子的人,臉還往哪兒擱?
當然也不排除失敗的情況,如荼這次港城和陵水之爭失敗了,閆淵顏面掃地,但是這種情況下更應該要小心的當是車小偉,因為這次競爭之所以失敗,還不是接手他的亂攤子弄成這樣的?
張青云雖然來港城不久,但是也隱隱看出閆淵和車小偉這對黃金搭檔并沒有外面傳說的那般親密無間,不僅不親密,很有可能兩人在私下里還是誰看誰都不順眼,正是基于這個判斷,張青云才敢故意露破綻。
可這些彎彎繞周河陽看不透徹,作為領導張青云也沒辦法給他解釋,遇到這樣一個秘書,有時候也還真有些無奈。
“再陽啊,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眼前博工作,其他的都靠后。對了,我交給你的任務你完成得如何?”張青云道,用了一個很委婉的方法回避了剛才的問題。“呃……我爸爸說我級別太低,不能夠代表港城黨和人民,他不跟我交流這個問題。所以……”周河陽道,看上去有些郁悶。
張青云抿嘀笑了一下,對周守詢大致有了一個了解,看上去這也是個固執的老頭兒,不過這一對父子倒也算是妙人兒了。
望江園的位置在長江的一處半島上,由于陵水江面很寬,從陸地延伸出來的半島也可以面積很大,這個小鳥子被收拾得很利索,尤其綠化方面很是費了一番心思,雖然是冬天,但也是一片綠樹如茵。
島上沒有什么高大的建筑,最高的建筑不超過十層,而望江園則是被單獨隔開的高檔度假村一類的地方,張青云進去以后才發現這里競然是一片別墅區,饒是張青云見識無數,看到這樣的別墅內心也忍不住震撼。
這個地理位置太講究了,三面環水,一面接著陸地,在這樣的地方修別墅區,業主確實能夠享受到獨特的景致,在巍巍長江上,像這樣一個小半島遠看上去就是一塊江心石頭,而將房子修在江心石頭上「在全國可能也就僅此一處了。“張市長,這里的別墅有很多住的都是省委領導,我父親在這里分有一幢房子,但平時沒住在這里。”周河陽回頭解釋道,似乎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含糊,又補充道:“當年這個島是許將軍開辟出來的,他最早在這里起房子,然后住進來,后來這一塊就成了省委領導別院了。
張青云聽得眼睛一閃,點了點頭,周河陽口中的許將軍也是一位開國將軍,牛人中的牛人,建國后好像在華東任國大軍區司令員,攤上這樣一名厲害人物張青云全都釋然了,別說是在江心石頭上修房子,就是在大海上修房子這位老爺子也是敢的。
汽車在并不寬闊的柏油馬路上迂回曲折,如穿花蝴蝶般,一陣眼花繚亂后車終于停在了一幢小樓的門口,周河陽很熟練的下車幫張青云拉開門,然后又快步去打開小院的門徑,一切都是由他來安排。
周守詢和周河陽父子兩人有六七分相像,張青云一眼就認出了周守詢,同時也被周守詢看上去的年輕震撼了一把,不知是不是染過頭發的緣故,他滿頭頭發濃密烏黑,竟然沒有一根白發。
“周書記您好!一直想拜訪您,又怕打擾您工作,今天非常感謝您能抽出時間來見我。”張青云誠懇的道,先伸出了手。
周守詢個子被張青云矮,他頭往后仰,眼睛瞇成一條縫,伸手兩人緊緊握在一起他卻一句話沒說。“年輕!”兩雙手握在一起半天他吐出了兩個字,即使他有心理準備,可能也被張青云的年輕給震懾了一下。
“我家那個不聽話的愣頭青給你添麻煩了,我今天請你來不是談工作的,就是想見見你,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物能夠降住那頭叫驢,長江后浪推前浪啊!”周守詢道,深吸了一口氣,親自招呼張青云落坐。
張青云連稱客氣,他還真不知道周守詢會存有這個心思,一時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周河陽完全當起了后勤服務員的角色,給他老爸和張青云上了一杯茶,然后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張青云的側后方,完全是職業秘書的樣子。
這一切周守詢都看在7眼里,他故意沒先說話,房間里有了一個短暫的安靜。以前他從來沒見過張青云,但是張青云的來歷他知道,身處他這樣的高位,他對官場的了解程度肯定比閆淵、車小偉等這些人高了很多。
不過張青云最早空降港城的時候他也并不看好,可現在看來中組部相中的干部還真不能小看了,面前的這今年輕人雖然年輕,但是那只是初始的感覺,等賓主坐定,再看張青云哪里還有年輕的感覺?現在這個場合分明就是高級領導之間的會談嘛!
從周守詢的內心來說,他看到周河陽能夠漸漸跟著張青云走上正路他心情是極度高興的,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就他和張青云級別上的差距,他哪里有可能會宴請張青云?
可是高興是一回事,官場上講的并不是這個,他對張青云今天的來意十分的清楚,不過他并沒有打算在港城和陵水之爭上支持港城,港城現在外人看到的是輝煌、燦爛,作為他來說看到的卻是巨大的危機。
這種危機體現在班子里面,體現在港城現在黨政工作的方方面面,任何一個地方在經過十年高速發展后,勢必在黨政管理方面會出問題。但走出問題是一回事,能夠意識到問題是另外一回事,在周守詢看來,港城現在就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存在。
可能是這些年社會各界把他們捧得太高了,現在港城政壇沒有了以往的干勁,也沒有了以往的簡捷民主氛圍,更沒有了以前那種包容的態度,這是很危險的信號。
中央顯然是看到了問題所在的,他們派張青云空降港城可能就有這方面的考慮,目前來說張青云在港城的表現確實是可圉可點,給港城政壇帶去了一股新風。
可是這就夠了嗎?周守詢有時候覺得上面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港城是一個經濟大市,其一個市的GDP比貧困省的一個省都要多,這樣一個重要地方的政治體制調整竟然把寶押在一個人身上,這不是兒戲是什么?更重要的是副部級市的人事任命一般能驚動中組部都是黨政一把手,可是這次他們卻插手任命了一個副職,周守詢覺得不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