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不得多余的銀錢,吃不了上好的燕窩,只能吃些民間的滋補之物,她記得每年到了時節,把言歡便會請人上山去采摘上好的野桃膠,留著她燉湯來喝,滋補身子。
如今這些年,吃的住的都比當初好上數倍,把言歡對她卻再也不得當初的真心了。
錢姨娘想著這些,再瞧著面前精致的木盒子,心中有些難過。
“姊姊可是心中不好受?”葉亭玉忽然攥住了她的手。
錢姨娘想將手抽回來,可葉亭玉握的極緊,她不曾抽的回來,只能作罷,可神色劍卻是泫然欲泣。
葉亭玉朝著把云嫣道:“嫣兒,你將你九妹妹帶出去吧,我同錢姊姊說會子話。”
“走吧九妹妹。”把云嫣伸手拉過云嬌。
云嬌瞧了一眼錢姨娘,見她低著頭,也不得反對的意思,便道:“那我便先出去了,我便在外頭,姨娘若是有事便叫我。”
姊妹二人帶著婢女們出去了。
屋子里頭便只余下錢姨娘同葉姨娘。
“錢姊姊,我來猜一猜,你心中可是為了老爺送我燕窩之事難過?”葉亭玉直截了當的問。
“怎會?”錢姨娘勉強一笑,掩飾道:“都是自家人,老爺送哪個都是一樣的,那還不是隨他的心意嗎?”
“錢姊姊你就別裝了。”葉亭玉松開了她的手:“你便是太想不開了,我從前也是同你一般,心中記掛著他,處處想著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陪著他才好。
他若是對旁人好一點,我心中便不好受,抓心撓肝的想要去對付人家,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錢姨娘抬頭看著她,眼中有些愕然,她不曾想到葉亭玉竟這般坦蕩,竟對著她將這些心思坦白了出來。
葉亭玉又接著道:“可自從上回,我平白無故的被冤枉著送到莊子上去,我便徹底的想開了。
你我心中再有他又如何?他眼中,還不是只有他的前途,他的官位?除了這些,他眼里不得旁的,便是連燕茹,也不過是個大點的墊腳石而已。
錢姊姊,你比我還苦,你付出了那許多,替他生了一兒一女,原本該是個光明正大的正頭娘子,如今卻窩在這小小的院子里頭,甘愿給他做個姨娘。
他可曾待你比旁人好半分?”
錢姨娘低著頭不曾開口,眼圈卻有些紅了。
葉亭玉又接著道:“我算是看破了,這男子,都是賤胚子,你待他好,他反而覺得理所應當,不將你當回事。
可昨兒個夜里,我將他關在外頭,他倒是一大清早便派人送燕窩來討好了。”
“葉姨娘,你這些話可不好亂說……”錢姨娘有些害怕。
她曉得葉亭玉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可這些話若是傳出去,可不是鬧著玩的,尤其說甚的“賤胚子”,那要是叫外頭曉得了,那還得了?
“怕個甚的?”葉亭玉挺直了脊背:“我早已對他失望至極,當初,他不聽我半句解釋便叫人將我強行送到了莊子上,吃了大半年的苦,我難道還看不透嗎?
他便是再討好我,我也不會搭理他。”
錢姨娘嘆了口氣,也不知該說甚的好,不過她心中對葉亭玉的疏遠之心倒是消減了不少。
同是天涯淪落人,她又何苦呢?
“我如今心中只有嫣兒,只要嫣兒過得好,旁的我都不在意了。”葉亭玉握住她的手:“錢姊姊,我同你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我曉得我從前做了許多錯事,我也愿意痛改前非,你便不要再同我生分了,可好?”
錢姨娘點了點頭:“我昨日聽說你將他關在外頭了,我心中還思量著,你大抵是要欲擒故縱。
不曾想你心中存了此志。”
“他們大抵都是這般想我的。”葉亭玉傲然道:“我既已定了心,也不會更改了,至于旁人如何想,我管不了那許多。”
“你也不要做的太過了,老爺若是著氣,你的日子便不好過了。”錢姨娘勸說道:“你便是為了三姑娘,也要忍著些。”
“我曉得。”葉亭玉說道:“若不是為了嫣兒,我也不回這個監牢來了。”
錢姨娘急道:“你快莫要胡說了,叫人聽了去不得了。”
“錢姊姊你怕甚的,這是在你院子里頭,又不得外頭人。”葉亭玉笑道。
“你還說呢。”錢姨娘有些后怕的道:“上回我便是在院子里頭從我身邊的曲嬤嬤說話,還不是叫大夫人聽了去,將我一頓打。
若不是紹紹同嬌兒,我恐怕如今已不得坐在這處了。”
“她的心機比海都深,你下回可得防著些,你是說了甚的,叫她抓住了把柄?”葉亭玉好奇的問道。
她回來也聽說此事了,不過其中的詳情把云嫣并不知曉,只曉得個大概。
“我便是愁嬌兒的婚事,想著她往后別同我一般做個身不由己的姨娘,那日便同曲嬤嬤說起此事,不曾料想大夫人便來了。”錢姨娘說著搖頭嘆氣。
“這些話,你怎能叫她聽見?”葉亭玉也道:“這些年,你一直躲在院子里頭不出去,她變著花的想要找你的錯處,這回可算逮著了,又怎會輕易放過你?
不過好在大少爺是個孝順的,她也不曾討了好去。”
“是啊。”錢姨娘笑著道:“且因著她將我這一頓打,老爺憐惜,答應我嬌兒的婚事由我做主,我這番打挨得也算值得了。”
“老爺也答應你此事了?”葉亭玉有些驚訝:“他也答應我了,我回來頭一天便求了他。”
“你求他,他便答應了?”錢姨娘也有些驚奇:“那老爺心中還是有你的。”
“有甚的。”葉亭玉輕哼了一聲:“不過那是我回來,恰逢那郭媒婆上門商議給二姑娘下聘的日子,我便逮住了機會硬求著他的。
他若是不松口,我便不讓他走,他百般無奈之下才答應的我。”
“你膽子也真夠大的。”錢姨娘不由得笑了:“這般也好,至少往后這兩個孩子不用走你我的老路了。”
“誰說不是呢。”
葉亭玉抬起頭來,二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