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由她說去。”云嬌才不在乎:“左右,你爹也不待見我,我還怕她說?”
她若是怕,方才在前頭就不會那樣回她了。
她很明白,秦煥禧那樣的人,你若是向她示弱,她反而更加瞧不起你,變本加厲的要欺負你。
那倒還不如硬碰硬,這家雖說是趙忠竹當著,她進門來也是正經的少夫人,又不比誰低一頭,難不成還怕個出了門幾十年的老姑母不成?
再說秦煥禮,是一家之主不錯,但他一個男人家,恐怕不好太過問這些后宅之事,要說相對,到最后恐怕還是她對著秦煥禧。
“你倒是看得開。”秦南風一聽這話就笑了,他將兩個碟子遠遠的放開,又往她跟前坐了坐,拉著她的手:“你別怕,我雖然不能管后宅的事,但是,該護著你的時候,我絕不會退縮。”
真到了那時候,他才不管什么后宅不后宅,誰敢動他的小九?
他可是發過誓的,娶她進門,一輩子都不叫她吃苦。
“應該沒有那個時候吧?”云嬌眨了眨眼睛,笑了。
秦南風看她狡黠的眼神,不由也跟著笑了:“我看也是。”
“不過有件事情我不明白。”云嬌換了個坐姿,一只手扶著腰,要不是怕弄亂了發髻,她真想躺下來才好。
“什么事,說出來我為你解惑。”秦南風伸出手:“我給你捏捏。”
“你等一下!”云嬌忽然往后一讓,一把拍開他的手。
“怎么?”秦南風不解的望了望自己的手。
“你是不是想摸我的衣領?”云嬌手護著脖子警惕地望著他。
“摸你衣領?”秦南風怔住了:“這是何意?”
他聽不明白,是什么風俗嗎?
“你不知道?”云嬌故意將信將疑的望著他:“淑珍都同我說了,叫我找個機會悄悄的摸一摸你的衣領,往后,你就會對我言聽計從的,反之也是如此。
我想著,咱們兩個自幼相識,你對我又還不錯,就不要用這些小伎倆了吧。
沒想到,你還想先算計我!”
她說著又往后縮了縮,忍著笑意伸手指著他。
“有這樣的事?羅載陽也不管管他婆娘,這種話也信。”秦南風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領,抬頭看云嬌:“你不會也信吧?”
“你說呢?”云嬌笑著反問他。
“那我給你摸。”秦南風往她跟前湊:“來來來,你摸,我情愿聽你的話。”
“這可是你讓的。”云嬌搓了搓手指頭,蠢蠢欲動。
“來。”秦南風拉過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云嬌真的趁機摸了摸他的衣領,韓淑珍昨日再三叮囑了她,還說特別靈驗,羅載陽如今就什么都聽她的,她在他跟前從來都是說一不二。
她心里知道這法子荒誕不可信,但就是想照著做一做,不管是不是真的,做一下又不會少什么。
“這回放心了吧?”秦南風隨手理了理衣領,笑問她:“還有什么說道?可要一起來?”
“她們還說,不能讓你的鞋子壓著我的鞋子,不能讓你的衣裳壓著……”云嬌說到這里,覺得有些不妥。
衣裳壓著衣裳……那不就得兩個人都脫了衣裳嗎?
這話宣之于口,似乎有些不雅,所她及時收了口。
“鞋子不能壓著鞋子是吧?”秦南風從床上探出半個身子來,將床前云嬌那雙精致的并蒂蓮繡鞋放在了他的大鞋上:“你看這樣成不成?”
云嬌忍不住笑了起來:“做什么,你真就一點都不忌諱嗎?”
“有什么好忌諱的。”秦南風一臉坦率。
往后,他就算是有什么威風,也不會回來對云嬌使,這家里頭原本就打算由她說了算,他還忌諱這些做什么?
“還有旁的嗎?”秦南風又問。
他有心想逗逗她,問問衣裳壓著衣裳會如何,但又怕她羞惱,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沒有了,沒有了。”云嬌連連擺手:“咱們還是說話吧。”
“對,你方才說……”秦南風整了整衣袍:“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覺得你娘好像……”云嬌思索著道:“有些怕你大姑母?”
“何止呢。”秦南風說起這個,便有些心煩:“我娘她膽小,又沒主見,不止怕我大姑母,還怕我爹,還怕我祖父祖母。”
“是嗎?”云嬌方才改口的時候,看了一眼,發現趙忠竹似乎極為緊張,她還懷疑自己是否是看花了眼,這么一說,是真的:“那你娘,在這個家活的挺不容易。”
“是啊。”秦南風收斂了笑意。
“那你怎么不護著她?”云嬌有些奇怪的問。
“也不是不曾護過。”秦南風有些無奈的道:“但你不知道她這個人,我護著她,她也還是對我爹言聽計從的,從來都不會違逆我爹的意思。
大抵,他們成親的時候,我爹也摸了我娘的衣領?”
他說著笑了起來。
云嬌笑著錘他:“凈會胡說,沒個正形。”
這么說來,就是婆母拎不清,小五幫她,她也不領情?
“要我說,瞧你爹對你那樣,你恐怕也不敢如何護著你娘吧?”云嬌想起來又問他。
“他怎么說也是我爹,我總不能像對著外頭的人那樣吧?總歸要讓著他些。”秦南風有些無奈。
“那你娘,這樣聽你爹的……”云嬌思量著問:“倘若她以后對我不好,那是不是你跌倒意思?”
“大抵……是吧。”秦南風解釋道:“我娘還是很喜歡你的,咱們成親這些東西,都是她親手操辦的,從定了日子便一日也不曾歇著。”
“那你大姑母沒來做主嗎?”云嬌笑著問。
“若是放在平常,她肯定要來的,但之前在酒樓你同她那樣,我爹又不曾聽她的去退親,她怎會來操持咱們的婚事?”秦南風笑著道:“我爹還去請了她兩回呢,可她說什么也不肯來,估摸著是料定了我娘做事不周全,等著看笑話呢。”
“我看,這東西不是預備的挺齊全的嗎?也都是依著規矩來的。”云嬌朝著帷幔外頭抬了抬下巴。
能這樣面面俱到,說明婆母也不是沒腦子的人。
“那是我娘接了我外祖父同外祖母來,我這個外祖母懂這些規矩,我娘都是照著她教的,一樣一樣來的。”秦南風實話道。
“原來如此。”云嬌點了點頭:“對了,你外祖父身子好些了嗎?”
自趙忠勇夫婦二人去了之后,這位老人家便一直纏綿病榻,秦南風不在的那兩年多,云嬌還特意去看過兩回。
“還那樣,等會兒出去行見親禮,你便能見著了。”秦南風拉了拉她:“行了,咱別說這些了,說點高興的。”
“說什么高興的?”云嬌笑了,托腮望著他,一雙妙目顧盼生輝:“說說你娘多給了我四個銀元寶?”
“你別說,這還真是個稀罕事,我娘那個人從來都是一個銅板恨不得掰成兩個花,今朝能對你這樣大方,可說明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你。”說起這個,秦南風也覺得稀奇,他是知道自己的娘有多節儉的,這事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那這么說,往后我可得好好孝敬她。”云嬌消得更歡快了。
“那你自己看著辦……”
秦南風正要再說什么,外頭傳來了敲門聲。
“姑娘。”
是蒹葭的聲音傳了進來。
“進來。”云嬌答應了一聲。
蒹葭應了一聲進來了。
秦南風掀開了帷幔,笑看著蒹葭:“還叫什么‘姑娘’,該改口了。”
“是,少爺,少夫人。”蒹葭站定,行了一禮,滿面笑意。
“蒹葭不錯,從善如流。”秦南風很是滿意的點頭。
“貧嘴。”云嬌笑著探出頭來:“什么事?”
“兩位媒人叫奴婢來同少爺少夫人說一聲,讓你們快著些換妝,等一會子便要出去了。”蒹葭說著笑嘻嘻的上前:“姑娘快下床來吧,到梳妝臺前,奴婢幫你整理一下發髻,再換一身衣裳。”
“好。”云嬌下床,低頭看地上的鞋還擺在秦南風鞋上,不由臉一紅。
蒹葭捂著嘴悄悄笑了起來。
前頭,側廳。
秦煥禮滿面無奈的坐在主位上,另一側坐的滿面怒容的秦煥禧,秦煥祿坐在左側的椅子上,欲言又止。
側廳里頭,便只有他們兄妹三人,所有的下人全都被秦煥禧打發出去了。
桌上,放著四個黃燦燦的金元寶,正是秦煥禧才拿出來的。
秦煥禧手捏著桌角,看著秦煥禮:“照大哥的意思,就拿她沒法子了?”
“大妹妹,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還說這些有什么用。”秦煥禮嘆了口氣,看了看桌上的金元寶:“再說,家里頭辦喜事,你這事也做得不地道,她已經進了門行了大禮,真要是丟了臉,你我三人臉上也都無光。”
他原本是不大愿意云嬌給他做兒媳婦,但有官家的話,他也就沒有了旁的心思。
今朝再看一看,云嬌還算是端莊識禮,拋卻那個上不了臺面的娘家,單看人品樣貌也不算辱沒了他兒子。
他心里頭已經認命了,家里辦親事,誰不想歡歡喜喜、順順當當的?
何況他就這么一個嫡子,無論心里如何,事情肯定是要好好辦的。
可這個大妹妹,偏偏要做這個時候生事情。
“你別拿我同她放在一道說。”秦煥禧怒氣沖沖的道:“她進門了又如何?就算生了孩子,我也不認她。”
“姐姐,你別這樣。”秦煥祿聲音不大,她身子弱,似乎有些中氣不足:“你為了蓮子,不值當如此。
我都細細的問過了,當初那事情是蓮兒先做的不對,人家不可能任由她欺負。
現如今人既然進門來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你也消消氣。”
“消什么氣?”秦煥禧頓時瞪圓了眼睛:“你倒是會做好人,我為了你女兒,你反到胳膊肘往外拐起來了。
我告訴你,就算不為了蓮子,我也不會上罷甘休,你是不曾見她在酒樓里對我的那副嘴臉,我還受她?
她算個什么東西!”
她秦煥禧,從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這闔大家子這么多人,誰敢如此待她?
把家這個丫頭簡直反了天了。
“我們畢竟是出了門的人。”秦煥祿慢言細語的勸說道:“過了今朝,各人在各人家里,也就逢年過節或是家里頭有事,才能見上一面。
真的不必大動干戈,姐姐若真是不待見她,以后少回來就是了。”
“少回來?我憑什么少回來?我可是姓秦。”秦煥禧氣的站起身來:“她來了我就不能來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我爹娘哥嫂都不曾這樣說過,輪到她不讓我來?
秦煥祿,你要討好她你自去,別在我跟前來這一套,你想兩廂討巧是吧?
我告訴你,沒那么便宜的事,你要是認了她,我就同你一刀兩段。”
她說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大哥,你看她說的什么。”秦煥祿說不過她,氣的眼睛都有些紅了。
如今他們年紀多大了,可這個姐姐性子還是這么剛強,若依著她說,根本不必要如此。
孩子們都大了,她的蓮子沒福氣嫁回來,那都是命,不能將這事怪罪在云嬌頭上。
且她也不想攪合娘家的事。
秦煥禮沉寂了片刻道:“大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今朝是辦喜事,你就這么一個嫡親的侄子,無論如何你要忍住了。
其他的事情,等過了今日再說。”
“我自然知道,你當我是那不識大體的人嗎?”秦煥禧滿面不悅的往外走:“我去看看爹娘預備得如何了。”
秦煥祿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多少年了還這樣,用這一套能管好祝家,可不見得處處都管用。”
“她不就這樣。”秦煥禮不曾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反問她道:“你家那個活寶,近日如何了?”
他問的是他的小妹夫,秦煥祿的夫君。
“還能如何?”秦煥祿神色有些黯然:“常去勾欄瓦肆的也就罷了,耗不了多少銀子,只是這個賭錢……實是個無底洞。”
“江山易改本秉性難移。”秦煥禮冷哼了一聲:“若依著我,帶人去將他抓起來,關上三五個月,看他往后可敢再犯。”
“罷了,孩子們都大了,往后還要說親,真那樣就難看了。”秦煥祿連連擺手,又叮囑道:“大哥,你等會兒見了他,萬萬別給他臉色看。”
“你啊你。”秦煥禮搖頭嘆息:“煥禧那個性子,若是能跟勻一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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