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錦華

第三五九章 油盡燈枯

永寧三十五年正月初三,寧淏因為母親病危,快馬趕回蘇州,正月初五,華錦和徐深一行人駕車離開蜀州。

“老師,剛剛門房送來華隱秀的帖子,跟我們告辭離開!”靜齋先生的書房里,其弟子雙手遞上一張帖子。

胡弘放下手中的書籍,伸手接過來帖子,打開,果然是華錦的字跡,這樣正經寫的帖子,華錦自然不會寫草書,但因為常年寫慣了,華錦的楷書也帶著自己的風格“禮數倒是周到!”

之前他們鬧得算是不太愉快了,但是對于禮節方面的事情,華錦卻依然做的周到,雖然沒有親自上門告辭,其實未嘗不是也避免了雙方的尷尬了。

“前天的時候,寧雅川快馬出城,似乎有什么急事,這次只有華隱秀和徐淺哉他們離開,弟子已經讓人去看他們去什么方向了。”這人倒是對華錦他們的行蹤十分好奇。

“不必!王明的弟子都是平民百姓出身,就算些許理念不合,但未來,若是想要改變朝局,終究是要合作的,他們不是你們的競爭對手,而是強有力的盟友。”胡弘為人心高氣傲,從不承認王明比自己強多少,但要說到弟子,他也只能自嘆費如。

“這次咱們鬧得如此不愉快,以后還會合作不成?”青年覺得自己老師的話說的讓人難以理解。

“這朝堂里,哪有真正的朋友,利益一致就能合作,你也要記住,無論這比斗是輸是贏,說到底也不過是詩詞小道,真正要比的,是在朝堂之上,你們都是平民出身,若是以后為官,不能合作,只會被世家壓迫,到時候,自然就會合作了!”胡弘說到這里,還是嘆息,別看之前華錦與他們似乎鬧得不痛快,但看看人家,真的就可以這樣大方的繼續交流,也或許,是對這些比不上自己的人的不在意吧!

華錦幾人離開重慶府后,取道貴州,繼續往西南方向進發。

“好像有人跟著咱們啊?”才從重慶府的城門出來,徐深騎在馬上,感覺有人看著他們。

華錦回頭看了一眼,然后說道“不用在意,應該是靜齋先生的人,房錢咱們給的足,帖子也送了,禮數做的周到,本就沒什么!”

“早前聽聞這個靜齋先生學問不錯,只是過于剛愎自用,喜歡出風頭,今日一見,這人品的確堪憂!”華锘從馬車里出來,站在車轅上,撇嘴說道。

“小七,不要用咱們老師的人品來評論其他人,就算同是當代大儒,也有秋山先生這樣光明正大求權勢的,這靜齋先生不過就是心高氣傲了一些,倒也還好!”華錦笑著說道。

“咱們走吧!”徐深也同意華錦的說法,當代大儒也未必真的人品很好的。

幾人沒有再去關心其他,加快速度離開。另一邊,寧淏快馬趕回蘇州,用了整整七天時間,不眠不休的回到了蘇州。

直接回到自家的小院子,才進門就看到師母趙紅霞竟然在自己家里,趙紅霞看著寧淏眼睛通紅,一身風霜的樣子,也知道他是辛苦回來了“孩子,你回來了!”

寧淏見到趙紅霞,躬身行禮“弟子拜見師母,弟子不在蘇州,勞煩師母了!”

趙紅霞搖頭“沒什么辛苦的,你母親這么多年,到底也沒有看開。”看著寧淏似乎要去看望他母親,趙紅霞阻止“吃了藥才能睡一會兒,晚些時候你再去吧!”

聽到這話之后,寧淏一直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下來“母親她?”

趙紅霞嘆息一聲“你母親從來都是心病,這么多年也沒有看開。之前我與你老師都很擔心惹了你也如此執著,但看你這段時間出行,也是有所收獲吧!”一邊說話,一邊讓寧淏到自己房間換衣服收拾。

寧淏聽到趙紅霞的話之后,也是一愣,比起從前,他的心的確變得更加的寧靜,曾經的執著也不再堅持,這一路行來,每每路過之前他們幾人一起路過的地方,都會勾起一些回憶,然后他才驚愕的發現,原來這一路上,在他一點點的滲入那個小女子生命的時候,華錦也在無聲無息的影響著自己,慢慢的讓他放開了心懷,若非這樣一路思考和思念,他何曾知道,那個秀外慧中的小女子,也在潛移默化的幫助自己呢!

“看你回來,雖然神色疲憊,但精神卻不若從前一般的尖銳,這樣很好。”趙紅霞最后這樣說道。

“謝謝老師和師母的擔憂,這世界比我之前看到的大太多,有些事,的確不該執著了,小六跟我說,讓我記得,我可以幸福,我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我想,我已經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有時候放下遠比拿起來更難,他正在放下。

“小六,那孩子總是看的比我們不同,你母親的病是舊病,這次你離開,原本還好好的,哪知道秋闈的時候,蘇州也出了幾個舉子,讓她聽了,便越發的厲害起來,這幾日倒是又稍微好些了,大夫一會兒回來復診,具體的事情,你到時候問他吧!”趙紅霞交代了以后,就準備去廚房看看午飯的事情。

寧淏家里只有一個病重的母親,這些事情都是寧淏一個人管著,也為難他能夠家里家外的全都打理的清楚,趙紅霞嘆息一聲,有些事,她不愿意親口告訴寧淏,寧淏能回來,總算還是能趕上了吧!

果然,不一會兒的功夫大夫就上門復診了,看著他診脈之后,寧淏把人請到書房,好好的詢問。

“令堂這些年耗費太重,最近脈象越發陳頓,怕是支撐不了許久了。”這大夫也是一直負責給寧氏瞧病,并不說客套話,而是有話直說。

寧淏原本淡定的表情有了那么一絲的裂痕,但很快又恢復“還能撐多久呢?”

“這個也不知,令堂現在怕也只是靠著一口氣支撐著吧!”寧氏這么多年來,硬生生的鬧著,苦著,熬著,也耗著,到底把自己折騰到了這個程度。

“謝謝大夫,之后還請您多勞煩了!”寧淏親自送了大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