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安這三步,可以說把周子斌拿捏的死死的。
就連周子斌也沒想到,他所走的每一步,竟然都在蘇祁安的預料之中,如果說,他布置的是一個局,那蘇祁安設下的就是一張網。
一張無形的大網,他的每一步,都是按照蘇祁安的步驟,一步步的跳了進去。
聽著蘇祁安的解釋,周子斌沒有半點憤怒,臉上帶著些許的笑容,他看著蘇祁安,目光復雜。
當了州牧這么多年,自認為對人心的掌控、算計還算有些手段,但碰到蘇祁安,讓他真正知道何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看一個人,不能僅僅只看表面,如果抱著對人年紀輕輕,一副輕視的樣子,下場會死的很慘。
這時候,周子斌心里有種莫名的感嘆,這么多年下來,對他了解的,竟然會是這位來東州不足半年的監察使。
這算是可笑還是自己的可悲?
周子斌深呼吸著,就算他碰上了蘇祁安,在陰溝里翻船,但想要徹底把他扳倒整死,光靠這還差了點。
正如他對蘇祁安的誣陷一般,蘇祁安違背朝廷旨意,借機調包,其罪雖大,但憑借身份、權利,最多革職查辦。
而他,就算查出所謂的貪贓枉法,很多事也只是手下之人所做,他只下指令,根本沒有半點參與,憑他在東州多年的地位。
說他是東州最大的地頭蛇,一點不為過,這些貪贓枉法之事,憑他手段,最多也是革職查辦。
想要徹底將他整死搞垮,還的加一劑猛藥,他知道以蘇祁安的算計,到這時候,肯定不會給他最后偷生的機會。
他倒是很想知道,這三招過后,蘇祁安還有什么能將他,徹底整垮的手段。
周子斌沒有開口,面帶玩味神色,就這么看著蘇祁安。
而蘇祁安沒有賣弄的意思,拍了拍手,下一刻,最后一人被帶了上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侵擾東州多年的罪魁禍首,海盜倭寇集團的大當家,山下勇。
在舟山島的內島之戰,蘇祁安信守承諾,沒有讓山下勇那么痛快去死,就是要留著他,讓他看看,這一仗過后,誰才是最后的贏家。
舟山島之戰,打得很激烈,按照蘇祁安的手下兵力,真要徹底殲滅,起碼還得付出三成以上的傷亡。
但這一戰,蘇祁安除了求援越州水師,越州的陸地軍隊也出動了。
但越州兵的支援,是蘇祁安的底牌之一,除非謝蒼的軍隊能夠攻到內島,否則,越州兵是不會出動。
畢竟,越州兵不等同東州兵,求援歸求援,但不能讓對方替自己送死,造成對方太大傷亡,這是東州戰事,打的是東州兵的尊嚴。
還好,謝蒼率領的東州兵還算爭氣,打進了內島,而山下勇撕破臉皮,不顧一切的反擊,蘇祁安自然不會慣著他。
立刻調動待命已久的越州兵,在絕對兵力優勢下,這些負隅頑抗的殘余匪患,以摧枯拉朽之勢被消滅。
整個舟山島,連同山下勇在內,不足百人成了他們的俘虜。
這次把山下勇帶出來,并非蘇祁安所謂的底牌,只是讓他和周子斌認清現實罷了,他想徹底擊垮周子斌,靠的不是這些。
蘇祁安上前幾步,對著城樓上的周子斌朗聲道。
“周大人不是想以通匪叛國的罪名,處死本使嗎?本使這就如你所愿。”
“如果本使所猜不錯,就在距離清崇郡城不足二十幾里以外的三明郡城內,山下勇消失的三千名機動隊,就在那座我們的糧倉內坐鎮,只等著你的一聲令下,就會出手。”
“三千名倭寇,這是不是現成的通匪證據?本使想問問周大人,如今東州前線各,都被你控制,那這三千名倭寇又是誰放上岸的?”
蘇祁安的質疑,周子斌這次沒有反駁,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過后,他十分坦然的承認了蘇祁安的質疑,笑著道。
“不愧是監察使,從不會放過徹底擊潰敵人的機會,你猜的沒錯,在我們的糧倉郡城中,的確有三千名倭寇,而且這三千人就是本州親自派人接應上岸。”
“本想靠著這些人,將監察使徹底整死,沒想到監察使還是快我一步,將我徹底籠絡入網,憑這些倭寇,算是徹底坐實了本州通匪叛國之罪。”
周子斌說的這些話,沒有任何不滿,反而十分坦然,自從他身后假的馮南出現,他在后九郡的幾員心腹被抓,甚至連罪證都抬了出來,和蘇祁安的對局,他輸的很徹底。
他是輸了,但不代表,他沒有反擊機會,坦然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而后話鋒一轉道。
“蘇祁安,和你的對局,讓本州感到痛快,這次是本州輸了,但這上岸的三千人,你卻猜錯了一點。”
“一聲令下,并非是出擊,而是火燒三明郡城的糧倉,如果本州所記不錯,匯聚在三明郡城的糧草,起碼還有五萬石左右。”
“這一仗,你打贏了,但損失了五萬石糧草,本州也算扳回一城,哼哼,蘇祁安,你想贏也沒那么痛快。”
周子斌大笑出聲,這或許是他最后能惡心蘇祁安的一件事,被蘇祁安這般算計,他總得找回點顏面。
看著周子斌得意大笑,蘇祁安很淡定,認真的看著周子斌很久,臉上露出幾分惋惜,隨即搖頭道。
“周大人,你們啊,為何總想靠著火燒對方糧草來算計呢,這種事能成一次,就很不錯了,但在戰爭中,你覺得本使會給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這種蠢機會嗎?”
“很抱歉,三明郡城中的糧草,基本已經搬空轉移,至于位置你也知道,就在下屬的江河縣,這名字你應該有些耳熟吧。
“這也是本使為何留下方敬之的原因,周大人不會真以為,方敬之的責任就是單純監視你一人吧,如果真這么想,周大人確實有些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蘇祁安這話,讓周子斌一怔,胸膛像似被某種東西給堵住一樣,久久不語,臉色通紅,良久后,他強行提了口氣,生生將堵住胸膛的悶氣咽了下去。
他的胸膛劇烈起來,雙手搭在城樓上,身體有些顫巍。
蘇祁安剛才最后一句話,著實是把他給氣到了。
殺人誅心,說的就是如此。
他堂堂一州州牧,竟然被算計到,連一個小小的縣令,都可以不被看重。
這對于常年身居高位的他來說,是很難接受的。
他也不敢相信,蘇祁安所說是真的,就算蘇祁安如此算計,也不可能算到這般準確,連他想要扳回一城的安排,都算在其中。
這人未免太可怕了吧,他竟然真的斗不過一個如此年輕的監察使?
他不甘心,他想開口反駁,但就在他開口之際,忽然,遠處的天邊,接連幾道響箭升空,如果仔細聽去,隱約能夠聽到輕微的嘈雜聲音,遠處的叢林,隱隱在晃動。
那是有人在激戰,而激戰的地方,正是糧倉重鎮的三明郡城。
那三道響箭,并非他安排所留,而是來自東州兵的反攻信號,響箭的升空,算是徹底澆滅了周子斌心里最后一點希望。
他再也無法保持先前的淡定,身體顫抖著,臉上帶著很不甘心的神色,死死盯著蘇祁安。
那眼神,恨不得要將蘇祁安給剮了。
城樓下的蘇祁安,看著這一幕,就像沒看見一樣,而后不緊不慢丟出了,徹底將周子斌內心擊潰的一番話。
“周大人,事已至此,現在的你沒有翻盤的機會了,但本使想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畢竟以你的智慧,就算敵不過本使,但也不會如此急不可耐。”
“你這般跳腳出手,我想你應該還有某些事沒有交代吧,像你這樣的人物,難道真的愿意把自己的命搭上?為了某些人這么做,值得嗎?”
蘇祁安笑吟吟的神色,一下子讓有些氣急敗壞的周子斌,瞳孔一縮,搭在城樓上的手掌,忍不住緊握。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蘇祁安,他自認為對蘇祁安的出手,絕對沒有露出一星半點所謂牽扯其他人的馬腳,就算查,也是自己一人所為。
但蘇祁安卻直接把他給點中了,不僅擊敗了他,更猜出他所做之事,有更大的人物指示。
這已經不是眼力勁能夠看出,這真是智如近妖,這樣的人真的是妖孽。
周子斌看著蘇祁安,內心漸漸平靜下來,而后輕聲道。
“蘇祁安,本州一直以為你的成功,只是靠著一些小算計,小才華,和皇室背景,現在看來,擺在你手中不冤。”
“本州以為,對付你,能不重蹈交州牧、西州牧的覆轍,現在看來,本州對你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蘇祁安,你這般智慧,對大涼是福氣,但對某些人是威脅,很大的威脅。”
說到這,周子斌目光不由的掃了一眼,身旁的蘇康,而后繼續笑著道。
“你這般聰明,心里自然應該有了一個答案,你也清楚,走上了這條路,不管自愿與否,誰都無法逃離,本州真的還挺想看著,你到底能走多遠,可惜啊,本州沒有這個機會了。”
“蘇祁安,如果有下輩子,本州不愿在碰到你!”
話落的瞬間,周子斌沒有任何猶豫,臉色決絕,直接朝著城樓一躍而下。
不過短短數息,重物落地,砰的一聲。
周子斌當場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