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晚寶珠帶著林嬤嬤離開了壽安堂,馮老太太便交待了二太太把清涼院緊緊看守起來,限制寶珠行動自由。二太太當即下了命令,對家下大小說道:“這些日子家中事物繁雜,意外頻發。三姑娘因為外出始有了這許多不幸,因此即刻起,讓清涼院的下人們守好門戶,不許三姑娘出院。”又恐那院子里的人不能遵從她的命令,又從別處調了幾個粗使嬤嬤去那院中當差,卻不用她們做任何活,只把寶珠看住了就是當好了差使。
下人們領命而去,只是待到了清涼院,才發現三姑娘根本沒有回過院子,連林嬤嬤也無影無蹤。一干下人們頓時大驚失色,慌忙來報二太太知曉。
二太太聽后只震驚地把眼睛瞪大了道:“當真沒有回過院子?”
震驚過后便慌慌張張地去了壽安堂告知馮老太太,馮老太太聽說當即冷笑:“這丫頭是成了精了,居然連我們要做什么都猜到了。”
二太太道:“不能夠吧,或許只是一時不在,可能過不多時就回來了。再或者在府中哪一處散步?”說到這里,二太太就要派人在府中各處搜找。
老太太卻道:“大可不必,你只把后門上今日看門的婆子叫來,一問便知。”
那看后門的張媽媽被叫到正院來,也不知道為的是什么,心中琢磨著自己這些日子是否做了什么事情惹了主子的眼。聽到二太太問起可看到三姑娘從后門出去時,方松了一口氣道:“并不曾看到。”
二太太又問:“那可有看到林嬤嬤?”
張媽媽因為收受了好處,晚來放人出去又是失職的事情,因此支吾以對。
二太太見她言辭閃爍,知道其中必有貓膩,一連逼問了幾句,又威脅了幾句,張媽媽被嚇到,只得吐露實情道:“林嬤嬤確是在酉時的時候從后門出府,還帶了一個說是給三姑娘扎花的女孩子。”
事情到這里,還有什么不清楚的。屏退了眾人,二太太不由著起急來:“這可怎生是好?那王家要是找上門來,我們拿誰去給他們?兩年前那王家就派人來說要咱們履行婚約,我一直對他說等到三丫頭長成了一定嫁他,再三地說了,他才愿意。如今不見了那丫頭,他們肯定要來鬧事。”
馮老太太道:“我倒不擔心王家,那王家小子雖然無賴,卻終究不過是一個破落戶,咱們賞了他臉,他才有臉,若是不賞他臉,他又能如何?不過是讓咱們背個背信棄義的名聲罷了。我現在所擔心的倒是那個丫頭。她雖然小小年紀,你看她干的這些事情,哪一樁是咱們能想出來的?一定要盡快找到她,我才能安心。”
清涼院中,自從昨晚聽說姑娘不見,大小丫頭們都惶惶不安,那些粗使的尚還好說,唯有兩個,一個翠兒,一個小芬,卻是十分擔驚受怕。一方面為寶珠去向擔心,一方面為自己安危憂慮。小芬尚還鎮靜一些,翠兒卻已是驚弓之鳥,只要有人來院中,就害怕是二太太差人問罪來了。
翠兒對小芬道:“姑娘走時也不曾告訴我們二人一聲,這一會若是二太太一時想起我們,我們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小芬道:“你先不要自己嚇自己,你忘記以前二太太曾經讓我們將姑娘一切事情報予她知曉,咱們當時是答應了的,即便如今二太太察覺出其中若干不妥來,咱們只管把嘴閉嚴實了,裝作不曾察覺也就是了。何況,姑娘剛回來的那會兒曾經給我留過一樣東西,還交待過我幾句話?”
翠兒詫異道:“什么東西?我怎么不曉得?”
小芬笑著道:“你現在不是知道了嗎?”
說著她轉身進房,從一個填漆小柜子里取出一個小小的檀香木匣,捧來與翠兒觀瞧。
翠兒打開木匣,里面并無別物,卻是兩張薄如蟬翼也不知是什么東西制成的面具。
小芬笑著道:“有了這個,咱們還怕摸不出府去嗎?等到出了府,咱們還有什么好怕的?”
翠兒道:“可是咱們的賣身契怎么辦?”說完卻自己拍了一下腦袋,“我怎么忘記了,咱們的賣身契都被姑娘要到手里收著呢。可是姑娘走的時候什么都沒帶?咱們的賣身契也不知放在哪兒了?”
小芬踮起腳,神神秘秘地在翠兒耳朵邊說了兩句話。
翠兒“啊”了一聲;“你怎么知道的?”
小芬笑著道:“姑娘昨天去見老太太前告訴我的。對我說如果她回不來的話,讓我們不必擔心身契,只管設法出去。”
翠兒聽了卻有些不高興:“姑娘告訴你卻不告訴我。”只是說完這一句她卻又犯了愁,“雖然什么都有了,只是昨晚姑娘走脫后,二太太懲戒了后門上的婆子,下了嚴令,今后沒有腰牌不得再放人私出私入。咱們沒有出府的腰牌,卻怎么處?”
小芬道:“這也不怕,姑娘已經想好了,吩咐我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老太太身邊的珍珠姐姐說話。珍珠是老太太身邊的人,難道還能弄不到一塊腰牌來?”
翠兒聽了高興起來:“那我這就去找她。”
原來這個珍珠正是那日寶珠在假山旁聽到與自己表哥私會的丫頭。
寶珠當日發現了這件茍且,并不聲張,卻暗暗地把珍珠叫到跟前,說起此事。
珍珠被唬得半死,一再告饒。
寶珠卻笑著對她道:“姐姐莫要如此,我叫你來說這件事情,并不是要懲辦你,若要懲辦就不叫你來說話了。當然更不是拿這件事情要挾姐姐。只是想告誡姐姐,這件事情我都能發現,別人自然也能發現,姐姐將來做事情還是要嚴密一些方好。”
珍珠因此十分感激寶珠,有時候也會跟寶珠說一些老太太的事情。寶珠也會賞賜她些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又是姐姐長姐姐短地叫著。她一個丫頭,被寶珠這樣的嬌小姐如此禮遇,自然十二分的感激了。倒是同寶珠說了不少的知心話。一來二去,兩人的關系想不密切都難。
只是珍珠卻也一直不知道寶珠與老太太是對頭。直到有一次要端茶時聽到老太太和二太太議論寶珠。聽了那些,當真是石破天驚,方知道兩人對寶珠姐弟的心懷不軌。
只是她一個丫頭,這件事情卻是插不上手的,幾次見到寶珠的面,少不得露出同情來。被寶珠知覺,招她到跟前說了一些知心話,言語動人之處,珍珠忍不住剖心吐膽,將老太太二太太對姐弟兩人的惡意說出。
至此,寶珠便對珍珠多了幾分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