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戀愛了

第二十五章 醉香樓情懵懂(1)

衡仙葉神神秘秘地把姜月絨帶到藥仙殿偏廳,從懷里掏出一個瓶子,囑咐道:“這是催淚液,我自己試驗過了,效果顯著。”

“太棒了,小葉子,你太厲害了,愛你!”姜月絨一把抱住她。

“肉麻。”

“我先走了。試藥去!”

“你小心點用,一次用一滴就夠的。”

姜月絨揮手蹦蹦跳跳跑遠了。

有救了有救了,她等了這么多年,終于找到了續命的方法。

神族之淚唾手可得。

此時此刻她想高歌一曲,宣布自己的重生。

姜月絨顫抖著手將那瓶藥倒進泡好的雨前龍井里。

專挑那株芙蕖不在的時間進了鳳來殿。沈落衡低頭畫符文,頭也不抬。

“師尊。”

沒反應。

姜月絨心跳的厲害,態度虔誠繼續道:“徒兒來給你賠罪了。”

本座能屈能伸,就是這么豁達。

沈落衡毫不在意,左手擱下筆,欣賞自己新創的符咒。

姜月絨繼續發力,道:“都是徒兒不好,惹師尊生氣,師尊不會不理我吧。”

沈落衡吃軟不吃硬。

她使出了殺手锏,最后一句帶著委屈的哼哼唧唧鼻音,真丟妖族的臉。

“端過來。”

沈落衡終于有反應了。

姜月絨馬上狗腿子湊上去,放下茶盞,掏心掏肺道:“師尊要趁熱喝,涼了就不好了,辜負徒兒一番心意。我再也不說什么日不日的話了。”

沈落衡撐在書桌上的手肘一軟,惱怒斥道:“你不說話能死?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姜月絨在嘴巴上做了個縫線的動作。

玉指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停頓了下,姜月絨心跳到嗓子眼兒。

用茶蓋撇去浮末,沈落衡又喝了一口才放下。

過了會,沈落衡仰起頭,用手指擦拭了一下眼角。

低頭一瞧,眼淚?

“師尊,你怎么了?”

“眼睛有點不舒服。”

頃刻間,沈落衡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在符紙上。

姜月絨沖上前:“師尊仰頭你別動,我幫你看看。”

沈落衡揉搓眼睛:“有點灼熱感。”

衣袖下的手結了凝時印,將沈落衡順著下頜掉落的七八滴眼淚順利收進瓶子。

大功告成。

姜月絨急不可耐地從鳳來殿出來。

揣著眼淚瓶進了自己殿里,關上門。

解了手臂上的繃帶,將小瓶子的眼淚滴在刺青上。

眼底閃著希冀的光。

恢復妖力,救哥哥。

然而,過了一刻鐘,毫無反應。

刺青還在。

一顆心從三十三重天,跌到十八層地獄。

徹底涼透了。

姜月絨懷疑她又又又上當受騙了。

哆嗦著手在乾坤袋里摸出昆侖卷,這卷佚不可能是假的吧。她找到萬象咒的記載反復讀了好幾遍。

在完整的鳶尾花符咒上滴以神淚,可洗去萬象咒刺青......

沒有差錯,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復看了一眼文字,發現左下角有行小字。

“神之淚,需神族為中咒者動真情而感,否則不具有悲憫之力。”

姜月絨狠摔書卷,怒不可遏,玩兒我呢?

哪個神族會對她動情舍她這個十惡不赦的妖怪一滴淚。

指望她師尊沈落衡嗎?

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希望或許還好受一些。有希望就會萌生活下去的欲望,貪婪地想要更久地活著,甚至還想要更多。

就像一個人押上了刑場,砍頭前得的免死金牌是假的,還是得死。

太難受了,希望落空的失重感拽著她跌入深淵。

“月絨!月絨!你快出來。”

臉色晦暗開了門,流煙仙君焦急道:“你給落衡吃了什么,他眼睛看不見了。”

姜月絨猛一推她,走出去,側頭冰冷道:“他眼瞎了關我屁事,我活不成了誰管我?我苦苦哀求著天命放過我,誰聽見了?”

她頭也不回地下了洛子峰。

走變成了跑,樹木倒退,拼命要逃離這個地方。

兩千石階太長太遠,下過雪的石階又濕又滑,姜月絨失足摔下,滾了將近五十階才停下來。

狼狽地爬起來,凄涼地自我嘲笑了一會。

夜晚的仙霞鎮,家家戶戶都亮著溫暖的光,飯菜的香味飄在街上。

姜月絨一身泥水,駐足在一家門前。

孩童稚嫩的嗓音背著今日在學堂學的詩句。

“太棒了,我家兒子。來,吃飯吧。”父親自豪地抱起他,在臉頰上親了一下。

母親抱著妹妹在一旁溫柔慈愛看著父子倆。

曾幾何時,她姜月絨,不,是蓮霧,也曾擁有過這樣的家。

可如今。

忍住鼻子里的酸楚,她繼續往前走。

進了在仙霞鎮最繁華熱鬧的地方,一處勾欄院。

艷麗的老鴇斜瞥了她一眼,“有錢么?”

她可是妖中貴族。

一把金豆子撒出去,滿地咕嚕嚕滾著。

趙媽媽兩眼放光,有錢人!還是個美貌姑娘。

姜月絨熟門熟路:“拿酒來,酒要秋露白,別的不喝。還有美男,要溫柔的,會講故事,兇的丑的不要。”

“好說好說,小六,帶客人去后面的醉香樓。”

她要放縱自己的本性。

去他娘的凌云門弟子。

她今夜是蓮霧。

美男們被趙媽媽領了進來,一字兒排開,殷勤道:“姑娘看看可還滿意。”

蓮霧抬眸挨個兒看去,都是些長相風流俊秀的男倌。

有些膩得慌。

她閱男無數,眼光毒辣,尋常姿色都入不了她的眼。

一連換了五六批人。

最后一個,鳳眸流轉間有些神似那人,蓮霧壞笑一聲,袖子豪邁一揮。

“這幾個都留下,一個個排隊來,說故事給我聽,哄本座高興了有賞。”蓮霧指著最后那個人,“你,跪下,斟酒。”

衡仙葉協助師傅王素鸞為神華尊者施了針,從里間出來。

這丫頭也是膽大,把一整瓶藥倒在了尊上的茶杯里。尊上偏偏對蒼術這種藥材過敏,暫時失明。

下午的時候,姜月絨神色頹敗地來找過衡仙葉。

“小葉子,麻煩你去看看沈落衡,我將催淚液用在他身上了,流煙仙君說他看不見了。”姜月絨失魂落魄,“不要說是你給我的藥,所有的罪責都由我承擔,他要是真瞎了,就挖我的眼睛賠給他。我下山靜一靜。”

姜越枝將衡仙葉拉到一邊問清來龍去脈,失望道:“金陵城一役,我還以為她長進了,沒想到還是這么頑劣,本性難移,唉,這孩子......”

里間的沈落衡震怒道:“誰要她挖眼睛賠我,想一出是一出。去把她找回來,看我不打死她!”

姜月絨一夜未歸。

人人都說沈落衡眼盲心瞎選了姜月絨當徒弟。

他大概是真的瞎了。

天還沒亮,沈落衡坐在望仙亭招來蘑菇精,他那逆徒回來了沒有。

蘑菇精小聲道:“月絨姐姐沒回來。”

連著三天,姜月絨都沒有回來。

她在勾欄院里醉生夢死。

嚴望辰去仙霞鎮去打聽回來,臉色不太好看。

沈落衡眼睛覆了一條白綾,雖驟然失明,向來沉穩的神尊依舊淡定。

“望辰,找到那孽徒了嗎?在哪里?”

“是,這個嘛......”嚴望辰三緘其口,看著在座的人。

一說到自己徒弟,沈落衡立馬就不淡定了,手上青筋暴出:“到底在哪里?”

嚴望辰弱弱道:“在馥香居后面的醉香樓。”

沈落衡的臉色難看,皺眉:“馥香居倒是聽說過,醉香樓又是什么地方。”

衡仙葉拼命給嚴望辰這個直腸子使眼色,別說那個啊!你隨便扯一下圓過去。

而在嚴望辰的解讀之下,就變成了……

啥?你也不懂?

在炫耀自己智多識廣的心理驅使下,嚴望辰頭一次表達得如此簡明到位:“就是招男倌兒的地方,男女皆可玩。”

衡仙葉七竅生煙,這個傻子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此言一出,心思純澈的流煙仙君眨眨眼,好奇道:“你們在說的那個地方好像很好玩的樣子,難怪月絨好幾天不回來,可以帶我去嗎?”

沈落衡的臉黑如鍋底:“流煙,別說了。”

蓮霧在醉香樓的第二晚,她趕走了那群小倌,說今夜不必人陪,不要來打擾她。在門上下了道禁制。

朔日。

萬象咒印發作。

錐骨拆筋。

先前銀臨用禁術將部分萬象咒引渡到他身上,分擔了痛苦。

這些符咒侵入她妖丹周圍,妖丹已有輕微裂痕。

妖丹是妖的心臟,妖類與人不同,一旦失去妖丹,必死無疑。

蓮霧顯出部分原身,蜷縮在地毯上發抖,還好,這具身體似乎已經習慣了,不是很痛,熬到日出就好了。

晨曦的微光,將房間照亮。

蓮霧一口氣緩過來,又獲新生,她一直都是這么安慰自己的。

去你娘的茍活于世。

本座就是要活著氣死你們。

等把你們熬死了,本座還活得好好的。

“來人!”蓮霧解了門禁。

“姑娘有何吩咐。”進來的是那個叫做瀾兒的小倌,鳳眸風流。

“備水,沐浴。”

“是。”

沐浴池子里氤氳裊裊,蓮霧撩開紗幔,伸腳劃拉兩下,試了試水溫。

正要褪衣裳,轉頭一看。

瀾兒杵在這,眼波蕩漾,咬唇道:“姑娘可需要小生伺候。”

前晚他在這姑娘的眼神里看出點不一樣的情緒,雖讓他跪著斟酒,但瞧她的眼神都與別的倌兒不同,帶著點眷戀流連。聽媽媽說,這姑娘出手闊綽,必須要撈一筆。

蓮霧心神一漾,眼神嫵媚,捏住他下巴,另一只手在他吹彈可破的臉蛋愛惜地撫了撫。那瀾兒得了鼓舞,一手攬過她的細腰。

女子忽而扭開他的手,眼神陰狠:“出去。”

沐浴完,渾身香噴噴,心情甚好。

不對,她記得以前在魔界打拼,血污里摸爬滾打,幾天幾夜不洗澡也不覺得難受。

自從去了凌云門,竟養成了沐浴凈身的習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第一次進鳳來殿。

看見沈落衡的鞋子。

是了。

沈落衡很愛干凈。

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沾染了他的習慣。

蓮霧詫異,為什么總想到沈落衡,揮之不去。

適才那瀾兒進門,斟酒的神情,鳳眸顧盼,頗有點沈落衡的味道。她剛剛還意亂清迷去嗅他身上的味道,腦中想的是杏花香氣。

而瀾兒身上都是胭脂俗粉味,表情春情放蕩,不應是那人會有的的表情。

這一認知讓蓮霧懷疑自己對沈落衡究竟是什么情感。

本座是不是有病。

膜拜他?模仿他?依戀他?

甩了甩腦袋,把沈落衡三個字趕走。

蓮霧吩咐了一桌酒菜,繼續她的游戲。

“話說,有個大戶人家,夫妻二人老來得子,排行第二,寶貝得不得了。這家老夫人的外甥女黛兒沒了父母,來投靠這戶人家,與那二公子兩小無猜,情投意合,無奈自己身體不好,總是悲愁交加,愛哭,性格不太討喜。而這家親戚有個女兒,名為釵兒,生得珠圓玉潤,為人處世八面玲瓏,搏得全府上下的一致喜愛。”

蓮霧啃了個鴨脖,骨頭往桌上一丟:“然后呢?”

穿綠衣的小倌清清嗓子繼續道:“眼看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這家人就騙了二公子,說娶的是黛兒,然而與他拜堂的是釵兒。”

“那黛兒呢?”

“得了肺癆,死了。”

姜月絨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就死了?這么短命?”

“是啊。”

“她不搶親就死了?”

綠衣小倌不解:“搶什么親?”

“到手的男人拱手讓人,自己要爭取的嘛。”

綠衣小倌點頭:“姑娘說的是。”

算了算了,姜月絨丟了一顆金豆給他,打發他下去。

短命鬼。

這三個字對她來說真是沉重。

走一步看一步,事到如今還能怎么辦。

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第三天深夜,蓮霧醉意朦朧,兩頰潮紅,斜倚著靠枕咳嗽。

借酒消愁愁更愁。

瀾兒提醒道:“月絨,要不歇息了吧。”

月絨這名字是眼前姑娘讓叫的。

小倌們憑借各種潸然淚下的愛情故事賺足金豆退下了,只剩他一個。

“不要,你過來。”

蓮霧拉著他袖子,委屈道:“你是不是又要拋下我了?有了流煙就不理我了。”

瀾兒心一喜,攬過她肩膀柔聲道:“月絨,我陪著你呢。”

少女眉眼如畫,十分讓人憐惜,瀾兒抬起的手還沒觸碰到她的臉。

霹靂一聲響。

仿佛是紙做的的門,裂成兩半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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