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寵

五一章 孰真孰假

雙連俏臉兒一白,眸底一片死灰之色,她方才確實對三小姐說了謊話,可……

將手中的瓷瓶兒遞給宴大夫,景盛蕪緩聲言道:“請宴大夫看看這瓶中裝著的是何物?”

宴大夫聞言接過,將紅布小塞拔下,瓶口朝下在指腹上灑下些許粉末,細嗅一陣兒,出聲道:“正是藜蘆粉末。”

聞言,景盛蕪眸色清寒,居高臨下地瞧著簌簌發抖的雙連,沉聲斥道:“謀害侯府子嗣,且使得金姨娘再無生養可能,如此心思歹毒之人,侯府斷不能再容你!”

語畢,朝雪月使了個眼色,不多時便進來幾名仆人,也不管雙連哭天搶地高呼冤枉,徑直地提起胳膊便往外拖,雙連到底是個女子,論起力氣哪里敵得過三五個男人,幾番掙扎無果連蹬帶踹地叫人拖了出去。

景盛蕪眸光清冷地掃過屋內眾人,寒聲道:“再有心懷鬼胎的奴才便如雙連今日一般。”

話落,房內的丫鬟頓時驚得跪了一地,高呼道:“奴婢不敢。”

“有過該罰,有功則也該賞,巧兒機靈惡仆雙連得以正法,升二等丫鬟,夫人今兒個既將西院兒之事交予我處置,想來也是不會有二話的。”

聞聲兒,巧兒面色一喜,忙朝景盛蕪扣了個頭,高聲道:“奴婢謝三小姐恩德。”

景盛蕪瞥了眼不遠處的紅漆小門,略作沉吟,啟唇道:“雙連便有諸多不是,終歸是自小跟在金姨娘身邊兒伺候,總是有些情分在,為保全金姨娘的顏面,今日之事不可外傳,至于雙連,我也樂意給她個體面。”

說罷,頓了半晌,眸光挨個兒掃過跪于青石板上的丫鬟,終是落在春風得意的巧兒身上,巧兒心頭一緊,卻聽景盛蕪輕嘆了一聲,言道:“你與雙連是舊識,便由你送她上路。”

聞言,巧兒悄悄地松了口氣,面上卻是一陣悲戚道:“奴婢謹尊三小姐吩咐,一定體面地送雙連姐姐走。”

“小姐,我怎么總覺得有些蹊蹺。”待一行人回了東院兒的暖閣,雪月邊為景盛蕪添了盞茶,言道。

青蓮不解,疑惑地問道:“這還有什么蹊蹺的,左右不過是雙連害了金姨娘,人證物證俱在,看她如何抵賴!”

景盛蕪垂眸,淺笑道:“約莫著半夜就該見分曉了,你們且先去歇著,晚上有得忙。”

雪月到底是年歲長些,眼睛一亮心頭有幾分明悟,反觀青蓮則是不情不愿的樣子,道:“奴婢不累,在這兒陪小姐說說話兒。”

“你不累小姐的身子可受不住了,快走,饒了小姐休息當心嬤嬤揪你耳朵。”雪月一把扯過青蓮,振振有詞地嚇唬道。

聞言,青蓮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不由得伸手揉了揉揉耳朵,暗道嬤嬤下手可真黑,幾日前揪的,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呢。

見狀,景盛蕪搖頭淺笑。

月黑風高,祁安侯府大大小小的院子里頭燈火盡數熄了,一道小巧的身影左顧右盼摸黑進了西院兒角落里頭的柴房。

柴房里頭盡是些平日里堆積下來的雜物,角落里東倒西歪地堆著柴火和雜草,深夜里風一刮過帶進來些許涼氣,雙連衣衫單薄地抱著腿蜷縮在雜草上瑟縮發抖。

忽地,響起一陣兒開鎖聲兒,破敗的木門叫人從外頭打開,來人手中舉著火折子,借著微弱的火光雙連看到了她的臉,猛地驚呼出聲兒:“巧兒!”

巧兒一語不發地走到破敗的桌邊從懷中掏出一支蠟燭燃上,熄了火折子,這才悠悠地轉過身,望向眉眼含恨的雙連。

“巧兒,你為何這般對我!”雙連心頭怒極,自打金姨娘搬進西院兒便仿佛被拘在了牢籠里一般,處處要受到夫人的管制,早前兒在西院兒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對金姨娘陽奉陰違,連帶著對雙連也是諸般疏遠,獨獨只有巧兒一人待她親近。

此時的巧兒哪里還有白日里那膽小懦弱,楚楚可憐的樣子,只見她居高臨下地斜覷了眼雙連狼狽的模樣兒,譏笑道:“要怪只怪你跟錯了主子!”

話落,雙連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驚道:“巧兒,你……是你!是你害姨娘沒了孩子!”

待在府中見慣了勾心斗角,雙連也不會是個榆木腦袋,見了巧兒眼下這副模樣兒再細細一想,如何還能參不透幾分。

“你還真是蠢,當真以為我是真心待你么?不過是接近你好找機會下手罷了,你也果真沒有讓我失望,半月前我瞧你喜氣洋洋地溜出府去,春風滿面地回來,便知道機會來了。”巧兒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知道我不會辯白便如此陷害于我!”

巧兒聞言撲哧一笑,輕蔑道:“巧穗兒就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行為不檢,與人暗通款曲,倒霉的可不只是你,還有你那個心心念念的好郎君!”

雙連面色陰沉,惡狠狠地瞪著巧兒,早先她一心同巧兒親近,偶一日透了口風言明自個兒對外頭一個書生有意,不想卻成了她被陷害的緣由。

心頭懊惱,雙連不由得怒聲道:“是你將丹參和裝有藜蘆粉末的瓷瓶兒放到我的包袱里去的!”

巧兒冷笑:“見你平日里那么寶貝它,我還道里頭裝得什么金銀珠寶呢,原來是堆無用的書信,嘖嘖嘖,真是郎有情妾有意,也虧得你能想到將它懸在床下的木板上。”

雙連深深地垂著頭,似乎是不愿再去瞧巧兒一眼,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厭惡:“你要害我也便罷了,為何害姨娘沒了孩子。”

“害你?那是抬舉你!我瞧上的可是金姨娘肚子里的那坨肉!”

語畢,伸手探進懷里取出一柄短小的匕首,隔空比劃了兩下,嬌笑道:“三小姐也真是體桖你,特意吩咐留你個全尸,自行了斷,若換了旁人你恐怕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言罷,隨手一扔將匕首甩到雙連身前兒。

“可今兒個是我,看樣子你的運氣不太好。”

巧兒一驚,一雙杏目陡然間瞪得像兩個銅鈴那般大,猛地回過身去便瞧見破敗的木門緩緩打開,景盛蕪一身清貴,帶著幾分夜里的涼氣淺笑著立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