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級保護動物

第二章:一拳捶斷胳膊的美嬌娘

“整個長安城里誰不知道九公主自小便對護國將軍芳心暗許,可奈何將軍大人始終不愿接受九公主的愛意,這一來二去啊,兩個人都到了妙齡,公主府內上門提親的達官貴族絡繹不絕,可都被這九公主一一回絕。至于將軍嘛,平日里喜怒無常,看似平易近人實則殺伐決斷,活生生的笑臉閻羅,除了九公主哪里還有人愿意和他親近。

民間有一說,公主對將軍如此深情,還是因為年幼時將軍救過公主的命。

傳聞公主年幼時,性格頑皮,常學男子上山爬樹,下河摸魚。一日,公主獨自在御花園的樹上納涼,不知從何處竄出來一條毒蛇,對著公主的腳腕就是一口,那可不是一般的蛇啊,此蛇頭大,呈三角形,頸細,尾短頭頂有細小鱗片,體背草綠色乃是劇毒竹葉青!”

“啪——”醒目拍在桌上,說書的老師傅口若懸河,“諸位不妨猜猜,將軍是用何種法子救公主于危難呢?”

“預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老者輕靠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懶洋洋地飲下一口,才緩緩開口,吊足了觀眾的胃口。

“哈哈哈哈哈哈!”小王爺險些將嘴里的茶噴出來,“表哥,你那日當真救了妹妹的命?”

沈長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那日不過是一條無毒的菜花蛇,原本就不致命,只是她被嚇得尿了褲子,自己答應幫她保守秘密而已。

沈長安是當今皇后的侄子,從小父母雙亡,一直被養在宮里,再加上皇后體弱,膝下一直沒有子嗣,因此將沈長安當做親生兒子看待,衣食住行遠不是普通皇子公主可以比的。

左丘昇拍拍沈長安的肩膀,“今日妹妹府上設宴,慶祝你破獲京城少女失蹤一案,你我在此獨飲,怕是不太好。”

那她可高興地太早了,沈長安不由得嗤笑一聲,“不過是才抓住了第一環,往后不知道還有多少大人物牽連其中,現在說破獲未免不太合適。”

不行不行不行!左丘昇汗如雨下,他收了自家妹妹五百兩銀子,拍著胸脯保證會讓沈長安出現在宴席上,這事要是辦不成,妹妹一定會淪為京中笑話,屆時那五百兩只算做妹妹在他葬禮上記入的禮金了。

“還是去看看吧,總要給妹妹一些面子。”

左丘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奈何沈長安油鹽不進,“去了平白無故給她希望,還不如不去。”

沈長安當然知道九公主對他的那點心思,但他更能看透本質,九公主追求他不過是因為看中他的長相,這些年流水一般的男寵被抬進公主府,他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左丘玥的輿論公關及其出色,人人都道她是個癡情種罷了。

沈長安不欲再理會他,目中余光瞥見了一側樓梯上鬼鬼祟祟地男人。

有問題,有大問題。

他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著男人,穿著樸素,打扮上也挑不出毛病,看得出來是下足了心思的,可那說話間舞在眼前的微微翹起的右手小拇指還是出賣了他,那是個宦官!

皇宮外怎么會有宦官呢?沈長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豎起食指,朝左丘昇比了個噓的手勢,隨后悄悄跟上去。

二樓都是廂房,看起來也沒什么不同,只是這隔音也忒好了。沈長安恨不得整個人貼上去,卻還是什么也聽不到。

難不成他們在里面比啞語嗎?怎么可能一點聲音也沒有。沈長安腳下一個不留神,整個人都撲進了房間,肋骨硌在門檻上,疼得他一激靈。

這兩人商量大事為什么不關門!

眼下來不及思考,沈長安一個翻身躍進了隔壁的房間,看起來是沒人,慌忙跑進里間,也沒有什么可以遮蔽的東西啊!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時,仿佛聽到什么聲音從衣柜傳來,對,衣柜!

倒也是個好去處,只不過……這小小的衣柜里原本就塞了個人!

女人受到驚嚇,呼喊聲險些沖出喉嚨,隨即又反應過來,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只是她的手慢了一步,捂在沈長安寬厚的手背上。

細嫩的指尖劃過沈長安磨砂似的皮膚,這是怎樣的感覺?沈長安的大腦陷入一片混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椰香味,他將手掌取回,掌心還有女子唇邊殘留的糕點渣,他將這點心碎送到鼻尖輕嗅,像是椰蓉酥的味道。

沈長安還是第一次這樣覺得,原來椰蓉酥如此香甜,竟如同烈酒一般醉人,他一時失了神志,還不等他再次思考,下一秒,女子的鼻息撲倒他的臉頰,捏著糕點碎的手指被女子含在口中。

堂堂護國將軍就此丟兵卸甲,輸得體無完膚。

一點火光從女子的指尖燃起,印著沈長安原本白皙的臉頰飛上兩抹嫣紅。

魅妖看著眼前陌生面孔,心情復雜,雖然面容俊朗,但,他是個賊吧!

她機械地將指尖火熄滅,好不容易春娘肯收留自己,都怪她,非得去偷吃送給貴客的椰蓉酥!這下好了,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孔武有力的臂膀使得這原本就狹窄的衣柜更加擁擠。

他該不會殺人滅口吧?

魅妖的心里騰起一個可怕的念頭,她不過是偷吃東西,聽到外面有動靜,慌亂之下才躲進了衣柜,沒想到反而被人來了個甕中捉鱉。

可是……她轉念一想,男人手上的證物已經被自己吃掉了,現在死無對證,自己就說是被他挾持的!

“來——”魅妖的嘴剛張開,就被一只大手捂住。

男人的另一只環到她的胸前,將她鎖進自己懷里,背后是男人壯實的胸膛,魅妖第一次有了雙頰發燙的感覺。

“別出聲,否則我殺了你。”沈長安談吐間的熱氣在魅妖的脖頸出匯出一層水霧。

她木訥地點頭,然后緊閉雙眼,頗有一個人質的自覺,發覺捂住自己半張臉的手掌松開,她才壓低聲音,“我什么也沒有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哧——”一個火折子在空中燃起,黃白色的火光再次照亮這狹小的空間。

魅妖的眼周由于用力過猛,擠出了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許多褶子。

沈長安看在眼里,舔了舔唇,嘴角不自覺上揚。

“你是何人?”他捏魅妖的臉轉向自己,兩頰兩側的肉都擠到了中間,難受極了,女人卻不敢反抗他。

“這里的春娘收留了我,等下月初七看完燈會我便離開了,你放心,我是外地來的,是個鄉下人!今天才到春風樓,我什么也不知道!”魅妖反復強調,生怕男人動了殺心,雖說她不怕死,但眼下所有的錢財都給了春娘,若是鬧起來了,她還真不知道離開春風樓自己能去哪里。

他甩開女人的臉,皺起的眉頭表達了他的不滿,“在春風樓謀生,輕賤。”

他憑什么這么說自己!憑什么這么說春風樓!最重要的是,他憑什么這么粗魯地對待女孩子的臉。

魅妖張牙舞爪地也捏住他的臉,只是自己的手似乎有點小,一只手捏不滿啊。

干脆兩只手一起上。

雙手捧起沈長安的臉,掌心是出乎意料的滾燙,她強裝鎮定,向男人解釋,“這里的老板娘是個好人,你不準這么說。“

“好人?春風樓能有好人?”沈長安雙手抱懷,頗有一副身為過來人要對她說教的姿態。

魅妖對此嗤之以鼻,一手推開沈長安的胳膊,是不是好人也不是他一個賊人配指點的。

“嘶”男人臉色蒼白,額頭的青筋霎時間凸顯。

“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長?”沈長安的手緩緩松動,整個人癱軟了下去,看著自己的左臂愣神。

她可真是惶恐啊,饒是自己活了一千多年,也沒經歷過這種事,畢竟,她也是個嬌弱的女妖jing啊,她又沒打過架,怎么知道自己能一拳錘斷一個壯漢的胳膊!

“我,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魅妖連忙把他拉起來,真是造孽啊,自己本來維持的是嬌柔且不諳世事的女妖人設,怎么這人設轉眼間就崩塌了,這要是讓神棍知道了,肯定要笑掉大牙的。

現在可怎么辦?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要不去找個郎中給你看看吧?”

“不必。”男人搖搖頭,“我家里有郎中。

等等,這是什么味道?她猛地抬頭,看到男人身后火光乍起,像極了老神棍口中涅槃的鳳凰。只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那就是眼前這個男人是個人,不是什么鳳凰。

“著火啦!”魅妖指著他的衣角叫出了聲。

這個白癡!火折子還沒滅掉耍什么酷!

她拉著男人跌跌撞撞從衣柜里跑出來,拿起桌上的茶水好一頓澆這才熄滅,只是可惜了沈長安原本的一頭長發,此刻也被火燎了多半,真是可惜。

剛松一口氣,一個轉身卻看到一群彪形大漢舉著刀棒沖魅妖而來,再看沈長安,不知何時撕下衣服上的碎布將臉蒙了起來。

魅妖下意識將來人推開,那大漢狠狠摔了出去。

“抓住他們!尤其是那個女的,給我抓活的!”大漢砸到桌子上,圓桌應聲而碎,他爬起來,嘴角淌下一滾鮮血,沖魅妖怒吼。

糟糕!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恨鐵不成鋼,自己不出手還好,現在他們一定認死了自己是賊人的同伙,這下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沈長安倒是好身手,斷了一只左臂依然颯爽,這些個打手居然沒有一個能同他過招,不消片刻便都被打趴在地。

“走!”他抓起魅妖的手,趁亂從后門溜了出去。可是身后的追兵也越來越多,個個穿著夜行衣,掩面而行,將二人堵在巷子里。

完了,完蛋了!魅妖緊咬嘴唇,她還沒有看到燈會,可不想那么早回去。

領頭人大呵一聲,執劍撲來。

魅妖的瞳孔一陣收縮,對上沈長安嫌棄的眼神,他早已從身側沖了出去,一手按住朝魅妖拔劍的黑衣人,男人的頭擦著墻壁飛了出去,砸倒了身后數十人,只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印。

雖然沈長安的身手無人能比,但也架不住人海戰術,他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額頭上也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魅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真的煩死了!她抬手施展魅香,淡淡的桃花香自周身散發,卷著清風,在狹長的巷子里席卷,待到眾人反應過來,早已看她媚眼如絲,一舉一動皆是風情萬種。

眼下浩浩蕩蕩幾十人中了她的魅術,這比月圓那晚她無意中闖入一片詐尸的墳頭都嚇人。

“他們這是怎么了?”沈長安目光如炬,盯著女子的背影,任由自己被拽著跑。

“你可能不信。”魅妖這輩子臉都沒這么紅過,“他們被我的美貌折服了。”

“就你?”男人的眼睛瞇起來上下打量著她。

她怎么了?魅妖不由得撅起嘴,怎么說自己也是這天地間的最后一只魅妖!他到底懂不懂什么是魅妖?就是很好看的妖!很好看,很好看!

她狠狠翻沈長安一個白眼,這男人絕對審美有問題,自己不和他計較。

不對,魅妖疑惑的看著他,怎么他沒有中自己的魅術呢?

“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她幾乎要撲倒沈長安懷里去,好讓他聞清楚些。

沈長安的手在空中來回擺動好幾次,最后不自然地落在后腦勺,轉過臉去不看女人,“聞到了,很濃的桃花味。”

嘿!奇了怪了,那他怎么沒中術呢?

“姑娘!我家財萬貫,家里妻妾成群,但我只愛你一個啊!”

“別聽他的。”人群中有人推開了他,“姑娘,我家里有三個莊子,良田百畝,嫁給我絕不會讓你做一點粗活!”

人群逐漸向二人逼近。

這男人怎么也想不明白魅妖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讓這么多男人對她如此癡狂。

他把頭湊近魅妖的脖子,喃喃自語,“除了身上挺香的,也沒什么別的啊。”

香?她知道了,只要把自己身上的媚香洗掉,想必就不會再有人追著她不放了。

“聽著,我要洗澡。”她拽了拽男人的衣領,示意他彎腰聽自己講話。

“洗澡?!”他弓著身子,回頭看看身后的“追兵”,“就在這?不太合適吧?”

這男人到底是個什么物種?!活了一千多年了,終于叫她見識到了,她恨不得把男人的嘴也給錘爛,“你去給我找個地方洗澡!”

魅妖沖著他的耳朵大喊,“現在,立刻!”

他終于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極其自然的牽起魅妖的手拐進了胡同里,二人在各個巷子里左拐右拐,終于在她轉暈之前,被男人扛在肩上,翻墻進了一處院子。

“進去。”他隨手推開一間房,里面恰有個放滿熱水的浴桶。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魅妖趕忙寬衣解帶,卻發現那男人自己帶上門出去了。

也好,還知道識人眼色,省得自己再趕他。

呼終于泡進了熱水里,隱約能聞到這洗澡水中傳來的藥香,都是些活血化瘀的藥,剛好和自己的媚香中和了。

她已經聽到了門外那群人砸門的聲音,不免有些擔心,“你說他們該不會闖進來吧?”

要是這大門質量不好,被人給砸開了,他們闖了進來,魅妖可不抱希望房間外的男人能攔得住上百人。

“你放心,這里是將軍府,大門是將軍特地請能工巧匠制造的,就算是裝備jing良的軍隊,一時半會兒也闖不進來。”

她總算是松了口氣,不至于被逼得在凡間顯露法術。她把頭埋進水里,只露出一雙眼睛,看嘴里吐出的泡泡,一顆又一顆在眼前炸開。神棍說過,女孩的第一次都是格外重要的,不管是第一次牽手,還是第一次親吻,又或者是第一次同房。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被男人攥得有些發紅,上面還掛著水珠。算了,不知者無罪,她在內心給男人開解,更何況他剛剛還救了自己。

“香味有沒有淡一點?”她聽到外面的聲音好像漸漸小了許多,想必是味道散了不少。

“剛剛聞著有些嗆人,現在淡了許多。”

魅妖的拳頭在水下默默攥緊了,我只問你淡沒淡,我可沒問你別的!這男人已經叫她無力吐槽了,扶額躺好,難得享受一下安寧,努力安撫自己:不值得,不值得,為這樣一個情商堪憂的人生氣不值得。

對了,她和臭男人是翻墻進來的,還泡了主人家的澡,要是這時候主人突然回來,那可真叫她難堪。

她趕緊收拾一下準備出來,可剛剛的衣服已經被媚香浸透了,要是再穿回去,那這澡就白泡了,這可怎么辦?

“你能給我找件衣服嗎?”魅妖說完就有些后悔,自己和臭男人現在是小偷,應該悄悄溜走才是,怎么能再讓斷了一只胳膊的人去給她偷衣服呢?

“還是算了。”她轉念又想到了別的辦法,只要自己把衣服打濕,同樣可以抑制媚香的味道,就是穿著不太舒服了。

她站起來,準備撿起地上的衣服泡進水里,卻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嚇得趕忙又縮了回去,還好有屏風擋著,才沒叫那臭男人看去自己的身子。

哼,又想占我便宜!她不滿地嘟起嘴。

“你干嘛,怎么一聲不響就進來?”魅妖沒好氣地瞪著她。

“這個給你。”男人難得沒有和她拌嘴。

只看到一只手從屏風外伸出來,手里是一套粉色的衣衫,雖然樣式一般,也有些老舊了,但好在很干凈。

她也不再挑剔了,從男人手里接過衣服,心中卻又升起另一層疑團,他的動作如此嫻熟,該不會是個慣犯吧?

雖然他這次是為了幫自己才去偷東西的,但她還是決定要對男人說教一番。想當年,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來淵啟山偷仙丹,沒想到誤打誤撞偷走了神棍放官服的盒子。

好家伙,她就沒見過被雷劈的那么焦的尸體。本來漂漂亮亮的一只玄鳳鳥,卻被劈成麻雀般大小,現在回想起來魅妖還有些反胃。

“別干了,收手吧。”她換好衣服來到男人面前,盯著他的眼睛,義正言辭,“干這一行的都活不長,還死的慘。”

這,是她作為一個過來人的勸導。

“我知道。”男人神情冷漠,一臉坦然,他早就明白了自己的最終歸宿。

嘶魅妖就沒見過這么倔的人。他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倔強了,他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不僅如此,他還準備在虎山蓋房子,他要住在虎山了!

要知道,如果一個人沒有道德,你就綁架不了他。很顯然,這男人作為一個慣犯,他已經偷得理直氣壯,偷得明目張膽,偷得如魚得水了。

他甚至,沒有自己的職業修養。

活了一千多年,魅妖還是第一見著小偷不躲不藏,光明正大站在原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