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帶著她們過去與幾位相熟的夫人打招呼,其中一個身形高挑的婦人引起了莘娘的注意。
那位夫人是國子監祭酒蔡大人的夫人,身旁跟著面相敦厚的蔡小姐。
也許是知道表弟得了蔡大人的名帖,蔡夫人不由多看了莘娘幾眼,再看向正與戶部尚書李夫人寒暄的陳氏,目光中就閃過一抹異樣。
大概只打量了一回就將她們家的情況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莘娘臉上火辣辣的。
蔡夫人想了想,溫聲笑著問莘娘:“姚大小姐今年芳齡幾何?應該比我們家珍珍小吧?”
得了人家的好處,當然是要感激的。莘娘上前挽了蔡小姐的手,笑著回蔡夫人的話:“夫人安好,我是冬日及笄的,今年十六歲。”
“比我們家珍珍小了幾個月!”蔡夫人笑著點頭,輕輕向前推了推女兒,頗有幾分讓她們好好相處的意思,看來這位蔡小姐應該沒什么適齡的玩伴。
蔡珍珍聽了莘娘的年紀,不僅沒有流露出詫異的表情,反而覺得這位姚大小姐十分親切,任由莘娘握了她的手,沒有絲毫的抗拒。
蔡珍珍笑容靦腆道:“我是去年春日及笄的,與姚大小姐同年。”
不遠處的鄒氏聽了,過來笑著與蔡夫人低聲道:“貴府上的大小姐可定了親事不曾?”目光直直落在了蔡珍珍身上。
蔡珍珍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后了兩步。
鄒氏過來的突然,語氣也很唐突,顯然一直在留神聽她們說話。
看來鄒氏已經將心思轉移到了蔡珍珍身上。
蔡夫人道了句沒有就不再言語。鄒氏聽了不僅沒有離開,反而笑著與蔡夫人攀談起來。
應該是不習慣這樣的場合,蔡小姐指尖冰涼。
莘娘拉著蔡小姐避去了一旁,笑著說起自己的日常,“前些天我表弟帶來一個擅長打理莊稼、菜園的婆子,見我不識五谷,教了我如何栽種豆芽菜。”
陳惠馨不禁暗自撇嘴,這么粗俗的事情姚大小姐也拿出來說,也不怕被人笑話。
蔡珍珍聽了,驚訝的掩了嘴,疑惑道:“豆芽菜還能栽種嗎?”
又是一個不識稼穡的。
莘娘點頭笑道:“栽種豆芽菜不需要春種秋收,只需要四五日就夠了。”莘娘細細地告訴她,“先將挑好的豆子泡上水,浸泡三個時辰,在地上挖一個壇子大小的圓坑,澆些水將地潤濕,將泡好的豆子均勻灑進去,灑滿一層,結結實實蓋上石塊,再用土封上石塊四周,密封五日。再將石蓋揭開時根根直立的豆芽菜就栽種好了。摘出來洗干凈就可以做菜食用了。”
蔡珍珍很感興趣,小聲道:“回去我也試一試。”
莘娘笑著頷首。
沉默片刻后,蔡珍珍主動說起自己平日的喜好,說的最多的是女紅和廚藝,標準的大家閨秀。
兩個人一來一往的低聲聊起來。
莘娘明顯感覺到蔡珍珍漸漸放松下來,甚至對著她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一直看著的蔡夫人不禁暗暗點頭,對鄒氏不冷不熱道:“我們家的姑娘都晚嫁。”意思是即便定了親也要再等兩年出閣。
小姑子蔡氏就是因為早嫁難產而亡的,蔡夫人自己也是因為生育的早珍珍前頭兩個哥哥都沒能立住腳。
莘娘很能理解蔡夫人心疼女兒的心情,對蔡夫人的印象很好。
鄒氏聽了臉色卻不太好看。
蔡夫人這是直截了當的拒絕了她!拖成老姑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不過是顧此失彼罷了。
坤兒今年已經十九了,在拖兩年豈不是更晚,若是順風順水還好,一旦再有什么變動,那可如何是好。
鄒氏心中急迫,對蔡珍珍很快失去了熱情。那邊陳氏的談話也告一段落,要帶著她們回自己的坐位。
蔡珍珍卻拉了莘娘的手,好一會才松開。蔡夫人笑著與女兒道:“日后有的是機會,回去常邀了你姚妹妹來府上玩就是了。”
陳氏聽了,也笑著說了同樣的話,卻不像蔡夫人那樣實心實意。
蔡夫人看著陳氏的背影,安撫般輕輕捏了捏女兒的手。
垂花門外的魏國公夫人將公侯伯府上幾位登門賀喜的太夫人親自送去了魏太夫人屋里,陪著說了會話,這才出來待客。
寧氏出了正房大院由丫鬟仆婦們簇擁著來了花廳,與眾位夫人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將侄女寧云嵐招到自己身邊,笑著向她引薦眾位夫人。
魏國公夫人來時,正趕上一場武生戲散場,臺上正在唱昆曲。
莘娘不禁轉頭望去,就見寧氏的幾位妯娌面色難看地望著寧氏姑侄。
魏國公夫人四旬年紀,滿頭珠翠,身姿豐腴,穿著大紅妝花緞寶瓶紋褙子,八幅彩繡羅裙,端莊高貴。
寧云嵐站在姑母身旁,平淡又不失禮儀地向各位夫人淺笑行禮。
幾位與寧氏要好的夫人紛紛拿出貴重的見面禮送給寧云嵐。
寧云嵐道謝接了,冷艷的臉上卻沒有露出什么喜色。
寧云嵐早在一個多月前就被姑母寧氏接來了魏國公府,她性子清冷,喜歡一個人獨處。在這樣喜慶的日子,魏國公府避免不了到處都是人,她又不能一直避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來。在嘰嘰喳喳的姑娘堆里和咿咿呀呀的戲劇面前,她選擇了離戲臺較遠又不用與人說閑話的位置安坐。結果到底還是沒能躲過,若不是礙著姑母的情面,她是不耐煩與這些夫人假客套的。
陳惠馨見了暗暗羨慕,與茵娘低聲道:“給寧夫人娘家侄女的見面禮都如此大方,想來給太夫人送的壽禮就更珍貴了。”
各個府上裝壽禮的錦匣在一進魏國公府時就有專人收下擺在了顯眼的大條案上,等壽宴結束之后才會進行登記造冊,旁人并不知道各家都送了什么禮,想來那些禮品都是值錢的物件。
茵娘笑著點頭,壓低了聲音與表姐道:“也不全是因著魏國公夫人,寧小姐本身家世就很顯赫,她父親是封疆大吏,主宰一方,若是沒有用得著的地方,誰會無緣無故出手那么大方。”
陳惠馨一想也是,她能來魏國公府還是借了姑母的光,處處要看姑母的臉色行事,寧云嵐出身再好,再不情愿,也要揚起笑臉聽魏國公夫人擺布,陳惠馨想到自己的出身即使看些臉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魏二夫人姜氏瞥了身姿僵硬的寧云嵐一眼,眼神十分冰冷。
她的女兒姝娘明明比魏妍年長,卻只能站在魏妍身后,到哪里都不顯。大嫂放著魏家適婚的小姐們不顧,偏介紹起自己娘家的侄女。宮里的魏貴妃也是如此,從不提攜娘家的妹妹們,連召見都很少,很怕再有魏氏女入宮分了她的寵愛,寧氏母女幾人向來都是自私的。那寧云嵐心高的很,普通的世家公子她能瞧得上?
姜氏想到這里,不禁從鼻子里冷哼了一聲,只怕她那個好侄女未必領情。
寧氏幾妯娌的丈夫皆是庶出,雖心有不滿,卻沒人敢出聲言語。
人群后的莘娘不由被寧云嵐吸引了注意力。
前世寧云嵐不知何故惹惱了寧氏,被寧氏怒氣沖沖送回了寧家,自此后寧云嵐再沒來過京城,寧云嵐的父親也與寧氏疏遠,兩家不再走動。這件事滿京城都知道,寧氏想瞞也瞞不住。
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讓親姐弟鬧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