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羅氏當然是不甘心的。
若是能活,誰又會想著去死呢?!
原本還處在絕望之中的王羅氏,敏銳的從馬二太太的口中,聽到了一線生機。她膝行兩步,帶著幾份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坐在床邊的馬二太太,仰望她的目光仿佛在仰望神祇。
“您,您真的能救我嗎?!”
這是她最后卑微的希望了,也是唯一的機會。
“當然,你若是愿意將你知道的說出來,并且愿意從現在開始幫我們,那接下來我不僅可以保你一條命,甚至還能給你一些銀子傍身。
到時候,你不管是留在王家,別的什么,都能保證你的未來衣食無憂!
不瞞你說,或許以后玉兒是不太會與你們王家有所接觸了!但是畢竟是血脈至親,若是王家真的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她也不會真的袖手旁觀。
至于你那個只想著趴在你身上吸血的娘家,要我說還真是不要也罷!
你想想,你現在可是四個孩子的阿娘了!你這樣從頭到尾都不管不顧的貼補你的娘家,最后得來的是什么?!
有人感激你嗎?!
到了眼前這生死存亡之時,她們還是想要你去死!
其實呢,你眷念家人,愿意為她們去死說起來也確實是沒什么,可是你又沒有想過,若是你死了,你的孩子們呢,她們的未來該如何去生活?!
你的阿娘現在在你還活著的時候,都能為了自己的兒孫壓榨逼迫你,那若是未來你沒了,你的孩子們……
你覺得你的娘家會真心對他們好嗎?!
至于你的婆家,有了眼前你的所作所為,犯下了這樣大錯的你,婆家可會容你?!而你的孩子們,也將會背著你這樣一個名聲爛透了的母親帶去的影響艱難的活下去!
若是你夫君再娶妻,那可就真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你的幾個孩子能不能活下去,都成了大問題!
所以,你還在猶豫什么?!”
馬二太太循循善誘,卻在最后一刻聲音陡然拔高,厲聲的呵斥仿若一記重錘,徹底將還處于渾噩狀態的王羅氏,刺激得清醒了過來。
“朱夫人,是朱夫人!”
王羅氏尖叫著開口,不敢再有隱瞞的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字不差的全都說了出來。
“朱夫人說她能幫我們家被抓進去的那些人脫困。她說,之所以我們家人會被抓,罪名是招搖撞騙;所以,只要將這個罪名取消了,那我們家人自然就能夠脫離牢獄之災。
所以,為了能夠達成這個目的,就只能先委屈一下玉兒和她的兩個孩子了,只要時做出她們身體并沒有恢復的假象,那就能夠指認說陸家娘子的醫術其實并沒有那么厲害,一切不過是她在欺世盜名而已!
我阿娘信了朱夫人的話,才吩咐我將這藥粉悄悄的加入玉兒和兩個孩子的飲食中……
我,我其實也不想的。
可是,可是我阿娘說,若是我不幫忙,我阿爹還有兄長他們,這一次就真的兇多吉少了!
所以,所以我才想著能不能過來勸勸阿玉,若是阿玉能夠幫忙,原諒了我們家人,那,那或許就用不著用這藥包了。”
王羅氏哭得傷心欲絕,她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以為這就是能夠使人昏睡一場的迷藥而已,誰知道那邊的下手竟會是這般的狠辣無情!
“二太太,我知道我現在這么說,你們肯定會覺得我是在給我阿娘開脫,可實際上我能保證的是,這件事情十之八九,我阿娘也被蒙在鼓里。
她只是想著能夠救出我的阿爹和哥哥們,肯定也是沒想過要傷人性命的。
只是,只是沒想到那邊,那邊竟然會……”
王羅氏越想越覺得害怕,現在還真就生出了幾分劫后余生的慶幸。
還好,她沒有真的將這藥粉給小姑子用上,若是真的用了,那現在這后果,怕是真的讓她難以承受!
想到這種可能,王羅氏就又禁不住的給馬二太太磕了幾個頭:“太太,謝謝您,謝謝您大慈大悲,愿意留給我一條生路!”
“別謝我,這條生路也算是你自己給你自己留的。”
馬二太太掃了一眼王羅氏,有些不屑的冷哼:“好了,你先回去吧!這段時間事情未了之前,你便在家好好照顧你婆母就是,別人尋上門,你該知道怎么處置吧?!”
“知道,婆母病了,我身為兒媳,理應留在家里伺候婆婆;至于再有什么人來找麻煩,那我不讓她們進門也就是了!”
王羅氏這會兒已經是難得的清醒了。
她很清楚,現在她已經是無路可退,眼前馬二太太說得沒錯,她如今也是有孩子的人了,總不能為了貼補娘家,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顧了吧!
王羅氏定了心思,又對著馬二太太保證了一通,才匆匆的起身離開了。
樂音看著離開的王羅氏的背影,有些抱歉的轉頭看著馬二太太和床上躺著的王玉兒告罪道:“這件事情,沒想到差點兒連累到了你們。實在是我的不是!”
“說什么呢!這又不是你的錯!
都是羅朱氏那個賤婦!
實不相瞞,那天花會上的情景你也看到了,那朱夫人與我們馬家的梁子可是早就結下了的!
之前我們老爺開了馬場,她得了消息可是直接就過來了,二話不說的就拉著我說要入股!
你也知道,這開馬場可不是上嘴皮子下嘴皮子這么一碰就能開起來的,你好歹得有本錢吧!可那姓朱的倒是好,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覺得她有多大的臉,竟是想一分銀子都不出,便要拿走三成紅利!
說我們這馬場靠自己難道能開得起來,怎么也該有上頭的支撐才行!
我呸!
我們家開馬場,那走的可是燕王府的關系,她一個小小的郡守府也想來湊熱鬧,還不要臉的開口就要三成紅利!
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我當時就沒同意,后來老爺更是將那邊派過來所謂的談生意的人給全部轟了出去!
從那之后,那姓朱的賊婦就盯上了我們家!
不管什么時候,總想著上來折騰一出!
這次也不例外,又能夠將我們家的人傷了,又還能壞了你的名聲,那老賊婦想的倒是美,還想一箭雙雕呢!
真是做她的春秋大夢!”
可馬二太太罵歸罵,恨歸恨,卻也知道眼前她們還真不能明著將朱夫人怎么樣。
畢竟,民不與官斗,何況她們現在還是最末等的商戶!
馬二太太罵完,又禁不住的開口安慰了樂音一番,才親自送了她出來,讓她暫時先忍一忍,至少對付那樣的人,是絕對不可以打無準備之仗的。
樂音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她出了馬家的門,直接就吩咐馬車去了鋪子。
等到樂音去了四樓才知道,陸則其實已經來這里等她多時了。
“怎么樣,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一般樂音過去馬家,不會去那么久的。所以這會兒見到樂音進門,坐在窗邊的陸則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開口帶著幾分擔憂的問她。
馬家那邊她最近比較放不下,畢竟這樣為人接生的方式太過驚世駭俗,若是能夠平安的讓母子平安,對于樂音未來的行醫之路立威,實在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這會兒她這么晚過來,莫非是真的遇到麻煩了?!
“有人搗亂!”陸則不提還好,一提樂音還真的就氣上了。她氣呼呼的走過來,接過陸則伸手遞給她的茶盞仰頭喝完,才算是稍稍緩了口氣,只是面上卻依舊看不出什么歡喜之色。
她低聲將之前在馬家遭遇的種種對陸則交了個底,而后才咬牙罵道:“她想要我的方子,想要對付我,直接沖我來就是了!
可是馬家那邊這一動手,就是三條人命!
我聽說,她還經常去金光寺上香祈福,她怎么敢進去的!就不怕天打雷劈糟報應嗎?!”
報應這種事情,其實真說起來樂音也是不信的,現在用在這里,不過是發泄一下心中的憤懣罷了!
那女人,實在是壞透了!
“要我幫忙嗎?!”陸則聽到小姑娘沒事,稍稍也是松口氣,雖然面上的態度看起來還保持著以往的客氣有禮,可實際上心里卻已經有了一萬種方法讓那個不長眼的婦不得好死。
“暫時不用,我還是想先自己來。”樂音想了想,就干脆的拒絕了陸則的好意,她雖然知道陸則出手幫忙的話,確實是可以省下來不少麻煩,但她現在既然已經出來看診開鋪子了,以后這樣的事情一定還會遭遇不少,若是遇到事情就去找陸則,那以后若是有一天,遇到事情的時候陸則不在身邊了怎么辦?!
所以,若是能夠自己動手,還是自己來吧!
何況……
“報仇,還是要自己動手更痛快!”
陸則聽了樂音的這番話,到底是沒忍住的笑出了聲,連連點頭,順著她的話道:“那就依娘子,有什么事情,你吩咐竹息,竹息會安排好的。
我手上有些人,竹息她都認識。外頭查事情什么的,還算好用!”
“好。”對于陸則的這份幫忙,樂音倒是沒有推脫。她手上確實是沒有人手,有些時候辦事情,單打獨斗肯定是行不通的!
要是手上有些人手,那還真是在某些時候可以事半功倍。
樂音這邊和陸則商議著接下來的事情要如何運作,那邊朱夫人也是等消息等得越發焦慮不安!
她一直等了兩天,放在馬家那邊等消息的人,卻一直沒有傳回來任何有用的消息!
只知道中途王羅氏去了一趟馬家,在里頭逗留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就出來回家了,而后便緊閉了王家的院門,哪怕是親娘過去敲門,都沒有再開過!
“莫不是被發現了?!”
伺候在朱夫人身邊的金蕊小心翼翼的開口,低聲提醒道:“不然,怎么會這么久還沒有動靜,而且,而且那王羅氏的狀態,也不像是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呀!”
“若是真的被發現了,那馬家還能讓她平安回去?!馬二太太的性子我是最清楚的,從來都是得理不饒人!
王家那頭說是她的親家,可是這樣的親家,你覺得馬二太太會在乎?!
怕是求之不得趕緊掰扯開關系才是!
我看,與其說是被發現了,倒不如說是心虛吧!”
朱夫人喝了口茶,抬手拿起桌上放著的團扇,有些心煩意亂的扇著風:“罷了,你派人再過去走一趟,探探口風!
我覺得,這馬家那邊的情況也不太對勁,若說是在瞞著什么,那就有趣了!”
朱夫人搖著扇子仔細的想了想,又叫住了即將出門的金蕊,開口繼續吩咐道:“你讓銀蕊去一趟德善堂,就說我這兩天老是覺得胸悶,讓她們家當家的過來給我把個脈!”
德善堂在流云城,算是數一數二的醫館。霍家最早據說祖上出了幾位太醫,只是后來也是被京城的那些破事兒給折騰怕了,便最終離開了京城,舉家遷來了流云城,在這里開了醫館,時間一長,倒是成了北境這邊的一塊金字招牌。
這流云城的人都知道,若是德善堂開口說治不了的人,那是任由誰出手,都是無計可施!
只是最近……
卻因為樂音的出現,而連續栽了兩次跟頭。
都是前腳的德善堂的大夫剛剛說治不好了準備后事吧,后面樂音就干脆利落的將人從鬼門關里給搶了回來。
一時間,倒是讓德善堂混了好大個沒臉。
現在德善堂的當家,是霍家第三十四代傳人霍中修。他的醫術在這一代霍家醫者中算是翹楚,也正因為之前一直名氣響亮,所以為人也格外的傲然!
只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會連續敗在一個之前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小丫頭的身上!
銀蕊過去請人的時候,霍中修正在研究著一張新得的方子,聽到說是郡守府的人來請她去給朱夫人把脈,整個人頓時就禁不住的有些頭疼起來。
說起來,在整個流云城,他現在最怕進的府邸,就是郡守府;而最不想與其打交道的,正好也就是那位一向高高在上慣了的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