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戴的燕上釵,正是許蘭因讓人做的。蒲老夫人的心聲也印證了他們之前的猜測。
劉穎,趙無的母親果真姓劉!
盡管許蘭因早已猜到,但真的聽到有人稱之為劉穎,還是心酸不已。她極力壓下情緒,面上無波,又坐去后面。
閩嘉同她的兩位姑姑是李氏帶著一起來的。她們跟老太太們見了禮,都去了飛花閣。
巳時,飛花閣里開始才藝表演了,蒲老夫人對南陽長公主和西陽長公主笑道,“兩位長公主殿下最喜歡看才藝了,怎么沒去?”
南陽長公主笑道,“老啰,看那些小孩子的東西,還不如老姐妹聚在一起說說話。”
西陽長公主也笑道,“是極,歲數大了,就沒有那個興致了。”
蒲老夫人又對后面的年輕人笑道,“好孩子,老婆子都知道你們孝順了,想去賞花看才藝,就去吧。”
樣子慈善極了。
其他幾個老太太也對身后的人笑道,“去玩吧,莫拘著你們。”
除了兩個年紀稍大的,其他人都歡歡喜喜起身出去,許蘭因也跟著她們一起出去了。她們出了正堂,站在廓下候著的各自的丫頭也都迎了過來。
許蘭因帶的是掌棋,兩人向桃園走去。那些人去了飛花閣,許蘭因覺得張夫人人到中年,不一定喜歡看才藝,更有可能去賞桃花。聽蒲老夫人的意思,會想辦法讓人把燕上釵弄到手看一看,不知他們今天會不會下手。
桃園有近十畝大,滿樹桃花盡數開放,隨著高低不平的緩坡,一片片粉紅更加錯落有致,如層層疊疊的云霞。走入深處,置身于這粉嫩和清香之中,許蘭因也經不住被這一簇簇一陣陣美麗和芬芳襲擾,陶醉了進去。
桃林里的人不多還多為三十以上的婦人后生和年輕女人少之又少,其他就是當值和灑掃的婆子。
到了桃林的西邊就是一溝溪水從桃林的南邊湖里引來。
溪邊有一排翠柳,其間有一個涼亭亭子里坐著幾個聊天的貴婦,幾個丫頭站在一邊服侍其中一個正是戴著燕上釵的張夫人。
置身亭中涼風習習,一邊是粉紅旖旎,一邊是碧綠清澈,愜意極了。
許蘭因走過去對張夫人屈了屈膝笑道“見過張夫人,我夫君是趙無,謝謝張大人當初對我家爺的幫助。”
當時趙無去西夏國救許慶巖,得到過時任泉州總兵張大人的幫助。
張夫人一挑眉,笑道“是趙無的小媳婦啊,真是俊俏。”又道“我聽我家老爺說起過小趙大人,說他武藝高強智勇雙全……”招呼她過去坐在自己旁邊。
幾人又說笑一陣,起身出了亭子準備再去看看桃花就回去吃晌飯。
突然從桃林里跑出幾個笑鬧著的四個小娘子。最高的是溫二姑娘溫嬌是這幾個姑娘中歲數最大的,另三個蒲家姑娘只有十二、三歲。
溫嬌一直納悶,蒲家這幾個姑娘今天怎么對她這么熱絡,纏著她賞花,一路打鬧玩笑。當她看到戴著那支釵的張夫人在這里,心里生出不好的預感。再也不好的預感,也身不由己地被人拉著往前走去。
幾個小姑娘看見張夫人等貴婦,笑著跟她們屈了屈膝,貌似要越過她們去涼亭,突然溫嬌的身子一斜,撞了下旁邊的小姑娘,那個小姑娘身子夸張地再一斜,一下把毫無防備的張夫人撞進了溪里。
這個變故嚇壞了所有人,都“哎喲”一聲。小姑娘們都嚇傻了,愣愣地站在那里,年紀大的婦人趕緊道,“快,快救人。”
好在溪水不深,只到人的膝蓋上頭,張夫人被撞趴在水里,又趕緊爬了起來。衣裳濕透了,臉花了,石頭硌得生疼。她又疼又氣又羞,五官都扭曲了。
張夫人的丫頭搶先跳下溪里,扶著她上岸,許蘭因和另幾個人把張夫人和她的丫頭拉上岸。
有備著衣裳的人趕緊把衣裳拿出來,給張夫人披上。
那個撞張夫人的小姑娘都嚇哭了,指著溫嬌說道,“你這么大的人,怎么走路呢,干嘛撞我啊?”
另兩個小姑娘也說道,“你一路上瘋瘋顛顛的,這下可闖禍了。”又趕緊向張夫人陪禮。
溫嬌百口莫辯,也不敢辯,哭著跪下給張夫人請罪。
張夫人氣得沒有理她,低頭跟著當值的婆子去洗漱換衣裳。
許蘭因暗哼,那幾個小姑娘一出來她就留心了,清楚地看到是蒲家小姑娘推的溫嬌。這下好了,蒲家人有充分的理由可以鑒別那支釵的真假,還把禍推給了溫家。
哼哼,溫言的女兒,許蘭因巴不得她的禍再背多些。
眾人也沒有賞花的心思了,都回了映桃軒。
許蘭因去了正堂,蒲老夫人已經得到張夫人被溫二姑娘撞進溪里的消息,氣得要命。她讓蒲四夫人和蒲三奶奶趕緊去跟張夫人賠罪,又數落著溫家教不好孩子,溫嬌如何莽撞沒有禮數……
有人說,還好張夫人是將門之后,多年在西部邊陲,心性堅韌。若是一直生活在京城的婦人,還不得氣暈過去。
又有人說,溫家日漸敗落,后人一代不如一代。家主溫國公只知閉門煉丹,溫言就是一個草包。前幾年出了個惦記哥哥未婚媳婦跳崖殉情的溫卓安,上年又出了跟人爭紅牌被打死的溫卓麟。只有多年前的溫行有出息,還早早死了。
聽著趙無被人這么冤枉這么罵,許蘭因也只有面無表情地聽著。
不多時,蒲四夫人過來說,張夫人羞憤難當,已經回家了,蒲三奶奶攜著厚禮跟著去了張家。
溫老太太領著溫嬌去給張夫人道了歉,又過來給蒲老夫人請罪。
蒲老夫人沉著臉把溫嬌好一頓教訓,說她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貞靜賢淑,回家應該靜下心來多讀女戒,少出門瘋玩……
溫嬌被訓得痛哭著磕了幾個頭,溫老夫人承諾回家禁她的足,讓她抄一百遍女戒。兩人連晌飯都沒吃就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