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
正好當天有客人定了宴席,南枝大手一揮將二樓最大的那間包廂給騰了出來。
原本因為手中銀子不夠,只定了個小席面的客人在瞧見包廂的時候愣了許久。
他急著自己只定了個一兩一錢的席面,怎么會有這樣大的廂房?
一邊滿肚子的疑惑,一邊又只能笑著照顧賓客入席。
這次宴請的是多年前的老友。
好友并非燕城人,一月前寫了書信過來,說要到燕城來辦事,順便瞧瞧他們,可前些日子正好自家老母身子病弱,家里的銀錢早就花了出去。
偏偏這位朋友當初幫扶自家良多,他這才早早問了三味居的宴席價錢。
好友入座之后,他這才揣著心里的不安去了包廂外找小二問話。
因為是第一天開放二樓包廂,尤其還有一個提前預定過的席面,南枝和沈妙妙兩個心里多少有些忐忑,這會兒也都站在二樓瞧著那邊。
看見有人出來,兩個小姑娘握著的手都有些發汗。
“客官這是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嗎?”沈妙妙心里雖然忐忑,可到底做了一個月的東家,沒表現出來。
那男人三十歲上下,只是來定席面的時候便見過沈妙妙,知道這三味居的東家是兩個姑娘,這會兒看見沈妙妙和南枝在這兒,也就只是問了一句。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只定了個一兩一錢的席面。”
聽見他的話沈妙妙和南枝兩個這才松了口氣。
沈妙妙笑著搖了搖頭:“沒錯的。是一兩一錢的席面。”
那男人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來這三味居之前他也去過其他的酒樓。
醉亭軒最便宜的席面是二兩銀子,洪福樓的是一兩五錢,而且還不一定能安排個包廂,最后也是想著碰碰運氣,這才來了剛開業沒幾天的三味居。
“這,這包房也是嗎?”
“是。”
那男人松了口氣,這才又道了謝,興高采烈回了包房去。
不少客人知道開了二樓,也都往上走著去瞧了瞧。
有的帶了朋友一起吃飯的不想坐在大堂,索性就去了二樓吃飯。
定了席面的那個男人走前不忘朝著南枝和沈妙妙兩個道謝。
他如今日子雖然算不上窘迫,可到底能拿出來的銀子不多,這三味居便是讓他沒了丟了那個面子。
一直到了晚上三味居關門,伙計們這才都滿臉興奮地坐在大堂里等著發放月錢。
南枝瞧過上個月的賬本。
一共的銷售額到了七十二兩,除開成本十六兩,盈利一共是五十六兩。
瞧著多,可其他的投入也不小。
工錢發下去就得去掉二十一兩左右。
想到這兒,南枝不免有些肉疼。
平叔那邊卻已經開始發工錢了。
“魯大亮,月錢是二兩,上個月休了三天,額外的分成是三錢,加上其他補貼一共是二兩四錢余三十三文。”
魯大亮聽完后有些懵。
當初來的時候說是一個月二兩,還有其他什么分成他也不明白,可怎么就多了四錢三十三文出來?
“魯師傅,你咋不拿銀子?”一旁的柳大見魯大亮不懂,笑著戳了戳他。
被柳大這么一提醒,魯大亮這才反應過來,趕忙去領了月錢。
“魯師傅,點了銀子在這兒按個手印。”平叔指了指寫了他名字的地方說道。
“誒,好好好。”魯大亮呵呵笑著按了手印。
一旁的小工開玩笑道:“魯師傅,你咋不點點銀子?”
“多少銀子我還能掂不出來?去去去,當心明天不給你們做肉吃!”
感覺到手里沉甸甸的分量,魯大亮一張嘴就差沒有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柳大,月錢一兩,休了兩天,獎金加補貼一共是一兩六錢。”平叔順著下面的名字念道。
一聽自己多了六錢,柳大差點沒把眼珠子給掉了下去。
“一兩六錢?平叔,你可別騙我!”
“你要是不要就給我,我不嫌棄。”平叔看他的模樣臉上也帶著些好笑。
這柳大平日里最是機靈,跟誰在一塊兒都能逗人笑,做事也從沒出過岔子。
“那我肯定是要的!”柳大擠到了前面笑著按了手印,這才拿了自己的錢袋。
這哪家的店小二能有這樣多的工錢?
跟了這兩個東家,當真是他撿了漏了!
“王生,月錢一兩,休了三天,獎金加上補貼一共是一兩五錢十二文。”
“張云,月錢一兩,休了四天,外加告假兩天,補貼加上獎金一共是一兩四錢。”
“林小泉……”
“崔大娘……”
一直到發完了所有人的月錢,平叔這才合上了賬本。
領了銀子的人個個都樂呵呵的,唯獨崔大娘有些恍惚。
看她臉上帶著些憂愁,南枝不免擔心,也就過去問了問。
“崔大娘,你這是咋了?”
崔大娘正發著呆,聽見有人問話這才回了神,轉頭看見是南枝,只扯了個笑出來:“東家,沒事,沒事。”
“大娘,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們說說,也別憋著。”沈妙妙也提議道。
崔大娘在酒樓里干活麻利不說還總是提前過來,晚上又總是最后走,平日里雖然總小笑呵呵的,可晚上回去的時候都有些發愁的樣子。
估摸著是家里的事。
“就是,就是我兒子前兩天回來了。”崔大娘嘆了口氣,她那兒子如今就是個混混,每次回來除了跟自己要銀子。
昨天她才又聽見他們夫妻倆在屋里吵架。
想到回到家去又要聽見那些動靜,崔大娘心里難受極了。
怎么自己丈夫那樣好的一個人,會生出這樣的混賬來?
“估摸著又跟我兒媳婦在吵架。”崔大娘搖了搖頭,雖然知道家丑不可外揚,可這么些年,她也實在有些受不了了。
兒子是個混球,兒媳也是個潑辣的。
倒不如讓她早些死了算了。
“這……”
“算了算了,兩位東家你們也早些回去休息,我老婆子還是回去了,明日一早我再來。”崔大娘只露出一個苦笑,將錢袋子收好后慢慢悠悠出了酒樓。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南枝和沈妙妙心里都有些動容。
崔大娘比她們的阿娘要年長些,卻是沒想過家里會是那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就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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