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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盛說過，如果走這條路的話去燕城能節省十多天的時間，而且這條路不到忻城，所以能避開很多流民。

可現在看見地上那些散發著惡臭的尸體，林一成還是白了臉。

特別是騾車壓過那些尸體的時候，他只覺得好像都能聽見那些膿水從浮腫的皮膚里迸濺出來的聲音。

林一成尚且如此，南枝趕車跟在后面更是恨不得把眼睛蒙上。

卻又只能趕著騾子往平坦些的地方走，生怕再壓著了那些殘肢。

在低聲碎碎念著叨擾叨擾中又走了能有半個時辰，路邊上的尸體這才少了些，只有偶爾能看見一條半條的胳膊腿橫在地上。

感覺到圍繞在鼻尖的腐臭味兒變得淡了些，南枝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一路上也沒碰見過一個人，南枝這會兒一顆心可就被吊起來了，他們剛下山的時候可還能看見幾個人，再想到那會兒路過的岔路口，南枝的臉色一僵。

總不會是她們走錯了路所以才碰不見人吧？

又細細想了想池盛說過碰見那條岔路口就往著右邊的那條走，那就應該是沒走錯才對。

正皺著眉思索，突然身下的騾車一停，南枝差點直接摔到地上去。

回過神穩住身子南枝這才抬頭往前看去，只看見前車里的兩個嫂嫂也都紛紛從車廂里探出了頭。

陳秋蘭剛剛還在車里和孫翠一起縫衣裳，結婚突然車子一停，她好懸沒把手指給扎破，這會兒正探出頭問道：“二弟，這是怎么了啊？”

林二成剛剛只看見前面哥哥趕著的騾車一停，他也沒弄清楚是發生了什么事，這會兒也就仰著脖子說道：“嫂子，我大哥突然停了車了，我也不曉得怎么回事，你們先在車上等著，我去看看。”

“你小心些。”孫翠望著自家男人叮囑了一句。

“我曉得的。”

回了媳婦兒的話，林二成跳下車梁就小跑著往前去了。

“大哥，這是咋了？”林二成說話間可就從騾車后面繞過去了，看見眼前的東西也是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半天才轉頭看向了車梁上的自家大哥。

“大哥，這……”

林一成臉色也白得很，剛剛他看著前面的路上也沒什么殘肢了還覺得挺高興，結果剛轉了個彎就看見地上躺著個身形扭曲的“人”。

那“人”的整個腦袋都被砸了個稀碎，看起來像是剛死不久，紅白一片濺得滿地都是，手臂和大腿上更是被剜下了大半的肉，只露出里面的深深白骨和紅色的肌肉截面，唯一與前面看見的那些尸體不一樣的，可能就這個人的身上還穿著灰撲撲的衣裳。

“咱們要不還是繞道走吧。”林一成哆哆嗦嗦說著話，他自然是知道逃荒路上吃人的事情是遲早要發生的，可是知道和看見卻是兩回事。

“好。”林二成看著那具慘不忍睹的尸體點了點頭。

這人看起來剛死不久，就怕那群人還在前面……

看著前面的騾車轉了個方向，南枝雖然一頭霧水卻也還是跟著調轉了車頭。

這下隊伍就變成了沈重趕著驢車在最前面，南枝排在第二，林二成第三林一成最后。

幾個人商量一番，決定還是回剛剛的岔路口去，說不定走那邊繞一下就能過去。

沈重在前面帶路也是憋著不讓自己吐出來，因為害怕再壓著那些腐爛生蛆的肉塊，驢車更是走得慢了些。

結果剛開始往回走，南枝就覺得自己額頭一涼，接著就是噼里啪啦雨點砸在車棚上的聲音。

天氣本就冷了下來，這會兒毫無預兆的又下起了雨，而且眼看著雨勢可就要越來越大，南枝就覺得自己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覺得心悸，但是總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就怕是要出什么大事……

穩了穩心神，南枝這才縮著身子繼續趕路。

好不容易回到了剛剛的岔路口，剛剛帶綿綿細雨早就變成了傾盆大雨。

豆大的雨滴打在臉上把南枝疼得齜牙，剛想抬手擦擦砸到眼角的雨水就聽見周邊傳來了一陣轟鳴聲，伴隨著的還有微微的晃感。

南枝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老人卻都變了臉色。

“快往高處去！”

林父的話音剛落，拉車的騾子就像是受了驚嚇，只嘶叫一聲拉著車就往著岔路口那邊跑了過去。

有了第一頭騾子帶路，沈家的小毛驢也跟著它的步子跑，唯獨南枝的這頭騾子兄就像是傻了一樣，直愣愣的立在那兒不邁步。

猜到不是發大水就是泥石流，南枝這會兒也是急出了一身冷汗，可偏偏騾子死活不肯邁出一步。

看著南枝她們的騾車還在路上停著，林家和沈家人這會兒可就急了。

“胖丫！你們快過來！”

“妙妙！你們快過來啊！”

沈妙妙坐在車里打著瞌睡，突然聽見有人喊自己，這才茫然的掀開了車簾，結果剛掀開一個角，準備伸出去的腦袋就被暴雨給打濕了個透。

還不等著她們的動作，南枝眼睜睜的可就看見兩顆大樹倒在了她和兩個哥哥的車子之間。

樹干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濺起的泥水打濕了南枝一腿，這會兒騾子才像是反應了過來，甩甩腦袋拉著車子可就轉了個彎，往著剛剛的方向跑了。

大雨沖刷著地面，林一成他們的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這會兒可就只朦朧的看見自家妹子的騾車越跑越遠了。

“胖丫！”

林二成大聲喊了一句，聲音卻被雨水壓了下去。

南枝這會兒也傻了眼了，怎么這騾子還發瘋了不成？

試著拉了好幾次，騾子卻依舊固執的往著前面跑，就像身后跟著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林一成林二成想去把擋在路上的大樹搬開好去找她們，結果剛要下車可就看見從剛剛的路上開始往下流著黑色的水了。

心底一驚，兩兄弟也趕忙上了騾車開始往著左邊的路跑。

這一片可是山坳，一發洪水就會被淹的地方。

南枝只覺得自己的屁股已經開了花，一雙手也被繩子給磨出了兩道血痕。

雨下的太大，她根本就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只能麻木的拉著繩子避免被甩下車去。

沈妙妙這會兒大致也曉得是發生什么事了，趕忙抱緊了被顛醒的沈之玉，一起縮在車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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