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濤正呆呆的想著,姚琳隨著一位老醫生走了進來,老醫生一邊翻看著病歷一邊詢問著他的傷情,其實他的傷說就是頭上被砸了個大包,連血都沒有出,老醫生詢問了他有些情況,江林濤也就順著醫生的話說他是做了一個夢,估計醒來的時候還沒有從夢境中走出來,現在很多事情多想了起來。
醫生讓他去做了一番檢查,沒發現腦部有什么問題,說既然能想起以前的事情,那就沒有大礙,在醫院觀察一下,如果沒問題,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這樣子就可以出院了?
江林濤依然有些緩不過勁來,在江林濤的印象中,像他這樣的傷者,不把腦袋弄去檢查個百十遍,然后不提著幾麻袋藥品休想出醫院的大門,這醫生實在是太好說話了,也不知道這醫生是不負責任呢,還是真的醫術很高明,醫德高尚,不想讓他花冤枉錢……
江林濤看了看醫生花白的頭發,還是相信這位老醫生是后者。
姚琳聽到這個結果顯然也非常高興,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把柜子上的衣服收拾了一下,遲疑了一下說道:“你身上換下的衣服都臟了,我拿回去洗一下,等會再過來照看你。”
江林濤很想一個人單獨呆呆,想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說他醒了已經沒事了,不需要照顧,晚上太晚也不安全,讓姚琳不用過來了,姚琳見他很堅決的樣子,遲疑了一會,終于還是點點頭,叮囑了他幾句,說明天一早過來看他,然后才拿著他換下的衣服裊裊的出了門……
屋子里一下寂靜了下來,江林濤躺在病床上,慢慢的整理著腦海里有些紛亂的思緒。
最讓他困惑的是,他既然占據了大江林濤的身體,回到了十幾年前,會不會見到十幾年前的自己?以另外一個身份見到十幾年前的自己,江林濤怎么想都覺得十分的怪異和荒謬,江林濤一想到這個就感到頭痛,想了一會就干脆不想這個,轉而想著現在這個身份的事情。
大江林濤和他都是他們兩個都是金豐市絲廠的子弟,因為同名同姓,為了不混淆,別人叫他們的時候就在他們的名字前冠上大小二字區分。大江林濤比他大好幾歲,母親去世得早,其父是廠里的司爐工,家境不大好,不過,大江林濤由于學習成績一向很好,在廠里還是很有名氣的。
由于金豐市絲廠并不在市區,而是在距離市區幾公里的天生縣五河鎮,廠里的子弟校教學質量不太好,加上廠里的這些子弟總覺得就是不好好學習,到時候也有辦法進廠,多數人都沒有壓力,讀書也就不是那么用心,所以能考上市里的省重點高中四中的是鳳毛麟角。
而大江林濤不到十四歲就考上了四中,更是讓廠里其他家長羨慕,然后又在不到十七歲就考上四江財大,大學畢業又是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到基層掛職鍛煉的職務就是天生縣的明溪鎮的副鎮長,聽說掛職鍛煉兩年之后就會到市政府工作,那兩年的大學生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總體來說分配得特別差。
可大江林濤一畢業就是干部,還是有不少人羨慕的,所以大江林濤偶爾回到廠里的時候,絲廠的廠長等領導都非常熱情,連他在廠里一向都被人瞧不起的父親,人稱“助理司爐工”的江老黑,人們也多了幾分尊敬。江林濤也曾經在廠里遇到過大江林濤幾次,那時候的大江林濤正是少年得志之時,意氣風發,很是風光,所以廠里其他父母教育孩子的時候往往都是把大江林濤拿來當做榜樣。
但是好景不長,大江林濤在明溪鎮掛職鍛煉不到一年,卻傳來一個讓絲廠的人都不敢相信的消息:大江林濤侵吞了二十幾萬公款被抓到檢察院的時候在檢察院跳樓身亡了,當時廠里的人是議論紛紛。
有的說大江林濤是得罪了有權有勢的人,被別人栽贓陷害了,是被人從檢察院推下去摔死的;有的說是他是被女人騙了,自己覺得沒前途了才跳的樓;有的說是賭博輸掉了,覺得無顏再活著,才跳樓自殺;還有的說是被檢察院的人刑訊逼供不堪忍受,才一躍而下,不過這些都是小道消息,江林濤當時年紀不大,也無從辨別到底誰說的是真的,但是有一個事實是大江林濤是因為侵吞公款的原因死掉了。
因為兩人既是同廠子弟,又同名同姓的緣故,江林濤至今依然記得這事的時間是那是九二年七月,當時他上大一,剛剛從學校回來。
現在是四月,距離大江林濤死去大概也就還剩三個月左右,一想到這里,江林濤心里忍不住悚然一驚:現在的大江林濤是他,他就是大江林濤,如果不及時采取措施,恐怕到時候不自殺也得淪為階下囚。
大江林濤現在侵吞了公款沒有?一想到這個,江林濤急忙把柜子上的公文包拿過來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江林濤在公文包里找了一會,發現里面有一個筆記本,他急忙打開看著。
筆記是從半年前開始記錄的,并非日記,有時候隔幾天時間才寫幾句話,主要記錄的是一些思想上的東西,從筆記的字里行間看得出來,大江林濤顯得非常苦悶,“這么下去沒什么希望了”、“辜負了安部長的期望”,還有“這日子沒辦法過了”“左右為難”“遠離是非”“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之類的語句在筆記中也多次提到。
到后面記錄的還穿插著一些個人感情的事情了,在這段記述中,江林濤感到大江林濤在一兩個月前暗戀上了一個人,所以記述這些事情的時候,大江林濤的心情顯得愉快很多,雖然筆記沒有透露是暗戀女子的名字,但是兩人就是在金豐駐宜都辦事處邂逅的,從描述來看,江林濤猜測這女子應該就是姚琳。
筆記本的后面往前面記著的是明溪鎮黃楊木梳廠的事情,明溪鎮黃楊木梳廠當年是全市的明星鄉鎮企業,江林濤也曾經有些耳聞,生產的黃楊木梳木質上乘,做工精致,在海外很受歡迎,在九零年前,黃楊木梳廠的銷量很不錯。
不過八九年那場風波之后,西方對共和國進行經濟封鎖,導致許多出口型企業陷入困境,明溪黃楊木梳原來專供出口,國內市場根本沒有銷售渠道,黃楊木梳廠大量梳子積壓,也陷入了空前的困境。
大江林濤臨危受命去幫助明溪黃楊木梳廠打開銷路。不過,這并非大江林濤的本意,而是書記鐘衛國的意思,可他到了木梳廠之后,鐘衛國并沒有光讓他去打開銷路,而是時不時的旁敲側擊讓他暗中查查木梳廠的一些賬目,他也感到了鐘衛國的用意,但是他也清楚,這件事不是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學生能夠辦下來的,所以也就裝糊涂。
大江林濤作為掛職干部,不想卷入書記與鎮長的爭斗中,而大江林濤到了木梳廠之后,楊盛祿對他是嚴加提防,林志明也不時地敲打他,大江林濤夾在其中左右為難。……
從筆記里透露出來的信息可以看出,明溪鎮的書記鐘衛國和鎮長林志明矛盾很深。所以在木梳廠呆了兩個月后就選擇了跑到省城,企圖躲開鎮里的那些是是非非……
筆記最后的內容涉及到的是黃楊木梳廠一些銷售的賬目,和銷售上的一些心得。由于大江林濤就是因為侵吞公款被判刑,所以江林濤看得特別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