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府門前已經有不少馬車停留。
其中一輛最為華麗、一眼看去便知非富即貴的馬車里頭,林家母女正在輕聲說話。
“前頭的馬車還走不走?!不曉得好狗不擋道么!”林姑娘皺著眉頭,一臉不悅。
“住口。”林夫人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這時丫鬟挑起簾子看了一眼,低聲回道:“姑娘,是紀府的馬車。”
隴西布政使姓紀名同。
聞言,林姑娘氣歸氣,卻沒再說什么。
林夫人對她低聲開口:“今夜有貴人赴宴,你平日里沾染的這些習氣最好給我忘得干干凈凈,平陽侯府可不是隴西這等小世家官宦可比的,平陽侯夫妻更是一等一的重規矩,你這等跋扈無禮之行如何能叫她看的上眼?!”
林姑娘倒也知道好歹,立時便應了下來:“母親放心,嬤嬤教的我都記著的,方才只是氣急口不擇言,今夜我必定好好表現,將平陽侯夫人哄得高高興興!”
“二姐姐性情直率,母親或可不必苛責,說不得平陽侯夫人便就喜愛真性情的姑娘呢。”一旁的林三姑娘輕聲開口。
聞言,林姑娘眉眼間都得意了不少,贊賞地看了她一眼。
林夫人臉色也舒緩了些,顯然是被庶女這句話哄高興了。
不過她還是提醒道:“你只記著,今日萬要謹慎而行,即便不能得平陽侯夫人另眼相看,也不能得罪了她去,刻薄跋扈之言更要牢牢憋在心里。”
她顯然很明白自己閨女是個什么德性。
“是是,語蘭牢記。”林姑娘閨名語蘭。
見她有些不耐煩的模樣,林三姑娘笑著轉移話題:“聽聞福安郡主也隨平陽侯夫人來了隴西,二姐姐與她同齡,若能與她親近,想來侯夫人也會對你青眼相看,說不得日后還能在皇后娘娘和柔嘉長公主那里得一份體面呢。”
林夫人也贊同點頭:“福安郡主雖自幼長于農家,但據聞很得平陽侯夫妻的喜愛,你可多同她親近親近。”
林語蘭不以為意:“農家長大的見識短,幾句好聽話和幾套漂亮衣裳就能將她籠絡了去,母親只管放心。”
林夫人被她這態度氣的一口氣險些上不來:“你以為她回來這幾年是荒度時日么?她若沒有心機見識,會深得平陽侯夫妻寵愛,哄得皇后娘娘贊不絕口,哄得長公主收她為義女?!”
“皇后娘娘贊不絕口那是因為與平陽侯夫人姐妹情深,長公主怕不是看上了平陽侯的兵權和地位,哪就真會被一個鄉下丫頭給籠絡了去?”林語蘭不屑開口。
林夫人臉色又是一青。
偏生林語蘭還繼續自以為是地分析:“依我看,還不如直接討平陽侯夫人喜歡去,有了她的喜愛,皇后娘娘豈能不給我體面?平陽侯夫妻情深,夫人喜歡的后輩,他豈能不支持?這不比討好一個鄉下丫頭來得劃算?!”
林夫人氣急之下,還真覺得她話也不算錯:“話雖如此,無論你心里怎么想,福安郡主是一定要籠絡過來的,叫你那群小姐妹也警醒著些!”
話落,她想起什么,皺眉開口:“我聽管家說昨日你和她們又帶人出去為難一個小姑娘?沒將人如何吧,最近隴西進來的異鄉人都要客氣一二,可別沖撞了貴人!”
林姑娘翻了個白眼:“那鄉下丫頭窮得都要投奔善恩堂了,還能是福安郡主?母親真是杞人憂天!”
想到昨日看見的那張臉,她眼中再次閃過一抹嫉恨。
等著的,等她忙完今夜之事,必要弄沒了那張勾人的臉!
她們說話間,馬車終于動了起來。
前頭的紀府馬車終于不擋路了。
林語蘭也忙端正坐姿,叫丫鬟給她整理著衣裳發髻。
見她終于像樣了,林夫人也滿意了些,角落里的林三姑娘面上溫柔,眼里卻閃過一抹不屑。
進了譚府,馬車停下后,母女三人很快就到了二門處。
譚府的丫鬟已經候著了,見她們來,行禮后便忙引著她們進去。
瞥見一旁還站著譚夫人身邊很得臉面的掌事嬤嬤,林語蘭心下道了一句諂媚。
往日她們來譚府時,可從未得到譚夫人這樣厚待。
今日宴設在后花園里一處暖閣里,單從其間陳設與規格便知是花了心思的。
此時已經來了不少人,俱坐在一處說笑,見林家母女進來也都客氣地打過招呼。
“今日諸位來得可早。”林夫人笑吟吟開口。
譚夫人微微一笑:“有貴客臨門,諸位自是心急的。”
“合該如此。”林夫人笑著落座。
林語蘭同譚夫人等人見禮后便同她那群小姐妹說話去了,林三姑娘則端著笑意靜坐著。
少頃便有丫鬟進來稟報:“夫人,平陽侯夫人與福安郡主,還有四公子和二姑娘已經到了,眼下已走到二門處,稍后便到暖閣。”
譚夫人笑著點頭。
其余眾人有些驚訝,顯然是不知道趙瑾兩人還帶著孩子來隴西的。
不多時外頭便響起了請安聲。
譚夫人心里有底,待丫鬟挑簾之時,她便緩緩起身,迎了上去。
趙瑾一進門就見迎面而來一位面善的夫人,她臉上迅速浮起笑意,步子略加快了幾分。
“素聞夫人美名,今日得此一見,我倒是圓滿了。”說話間,譚夫人已經走至近前,握住了趙瑾的手。
此時的她臉上笑意比之方才更濃了幾分。
趙瑾也笑著回握住她的手:“巧了,我也是呢,久聞夫人是個難得的良善人,今兒可算是見著了。”
譚大人是個有為的,卻一直被建文帝外放,譚夫人隨他進京述職過幾回,卻因為各種巧合,竟與趙瑾從未見過面。
“想來是緣分使然了。”紀夫人笑著開口。
隨后譚夫人看向裴羨,準備見禮,卻乍然被后者的容貌驚艷了一瞬。
“郡主天姿國色,竟與夫人像了八分,一瞧倒不像是母女,更像是姐妹呢。”
裴羨笑著開口:“夫人謬贊。”
譚夫人還真不是客氣,行禮之時還更著意夸贊了幾句。
趙瑾一邊隨譚夫人往座上走,一邊道:“想是我耽擱了時辰,竟叫諸位久等。”
“非是夫人來得晚,是我們來得早。”紀夫人含笑接話。
“正是如此,早知有貴客遠道而來,大家且期待呢。”姚知府的夫人也湊趣開口。
趙瑾笑著客氣了幾句。
今日來的人不算多,不過除去主家外,便只有布政使府、按察使府和鹽運使府地位最高,其余多是四品官宦的家眷。
本還有個總督府,不過聽聞他家女眷日前去了隔壁高陽郡探親。
趙瑾心里清楚,不是平陽侯府當真就厲害到了這地步,而是以在場多數人夫君或父親的官身而言,一個平陽侯府已經足夠叫她們嚴陣以待了。
而此時,見裴羨隨趙瑾走來,這群人再次客氣地對她行了一禮。
唯一愣在當場的大概只有林語蘭和她那群小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