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晚膳大家都吃得心滿意足,趙瑾更是比平日里吃得多了不少。
見趙永陽也吃完了,她道:“聽聞護城河邊有燈會,不如我們也去瞧瞧?”正好消消食。
“燈會?”柔嘉長公主挑眉一笑,“那絕對是有意思的。”
“不是才子佳人邂逅,就是明爭暗斗強權壓迫。”趙永陽顯然很懂。
護城河離酒樓不遠,他們邊走邊瞧,一刻鐘之后就到了。
“花市燈如晝,實在美輪美奐。”趙瑾看著燈火交錯,行人如數的長街,不由感嘆出聲。
還有不遠處河上漂浮的盞盞花燈,仿若夜空繁星一般點綴明亮。
一邊是河上花燈,一邊是人來人往。
趙瑾忽覺要是裴西嶺也在就好了,說不得還能吟幾句應景的詩,逗人笑呢。
顯然柔嘉長公主也是這樣想的,可看著大多成雙成對的男女,她有些遺憾:“拆人姻緣實在不好,只是要辜負這般良辰美景了。”
趙永陽聽到這話,倒是對自己曾惡意揣度柔嘉長公主的想法有些歉意。
她雖好美色,卻到底是有底線的。
趙瑾笑道:“良辰美景若得見,也算不辜負自己的眼睛了。”
柔嘉長公主一想也是,便與她走去了河邊,也準備放一盞花燈。
“花燈要寫上愿望的,否則河神不會明曉。”見柔嘉長公主點起花燈就要直接放,河邊一個年輕男子不由提醒。
柔嘉長公主偏頭看去,頓時眼前微亮。
這男子看著約莫二十多歲,生得極為俊雅,眉如遠山,目似朗星,氣度端方溫潤,唯一的缺點大抵是身子瞧著有些瘦弱,臉色蒼白得緊。
但病弱美男也別有風姿。
柔嘉長公主多看了他一眼,這才開口:“我并無愿望。”
那男子愣了一下,倒是笑了:“想來夫人必是生而無憂,日子順遂。”
柔嘉長公主微微挑眉,沒再說話,微蹲下身,指尖一撥,花燈便隨著水波飄走,漸漸融去了那一片燈海之中。
“這世間萬般艱苦,花燈承載著無數人之祈愿,縱知或無河神之靈,卻總存著一分幻想。”那男子看著河上的花燈,笑意溫然,“夫人是幸運的。”
“若有所愿,便該拼盡全力去爭去博,將念想寄托于鬼神之力,到底無用。”柔嘉長公主接話。
“有些愿望,非鬼神之力不可休。”
柔嘉長公主一頓,沒再說什么。
那男子倒又是一笑:“觀夫人是外地人,想來不熟悉泰川風土人情,不知可需小生引路?”
“那便有勞你了。”柔嘉長公主給了趙瑾一個眼神,轉身離開。
“榮幸之至。”
趙瑾眼睜睜看著柔嘉長公主就這樣離開,一時竟不知道該不該攔。
“她……”她啞然半晌,“她心怪大的。”
比她這個現代人都要放得開。
“一向如此。”趙永陽隱晦開口,不過眉頭卻皺著,“不過那男子……不太對。”
“是不對頭。”趙瑾也點頭,低聲對惜夏開口,“去查查吧。”
“是。”
“那長公主……”趙永陽遲疑又擔心。
“她只是好美色,不是沒腦子。”趙瑾搖了搖頭。
柔嘉長公主不瞎,相反眼神兒還好得很。
趙永陽一想也覺得有道理,這才壓住心下擔憂,見趙瑾依舊頗有興致地逛著,便跟著一起走了。
“這花燈不錯,精巧又可愛。”趙瑾站在小攤前挑了幾盞動物模樣的花燈,“如意他們肯定喜歡,一人來一個吧。”
聞言,趙永陽忙便拿銀子付賬。
這條街上賣的多是些帶有泰川特色的精巧小玩意兒,趙瑾緩步而行,將自己瞧著有趣的東西都買了下來,回去時后頭侍衛們懷里皆是滿滿當當。
這一路到底走的累人,趙瑾坐在桌前歇了歇,眼見著時辰不早,不由問道:“長公主還沒回來?”
“長公主方才遣人回來過,叫夫人不必擔心,她明日回來。”惜夏道。
趙瑾頓了頓:“那男子還沒查出來身份?”
“奴婢已經叫咱們泰川的人去查了,只是還未有消息回來。”
趙瑾皺起眉頭,喃喃自語:“總不能是真色令智昏了吧……”
“正如表公子所言,長公主一向如此。”惜夏直白開口,“軒公子生父究竟是誰,到如今都是個迷呢。”一個露水情緣算什么。
趙瑾眼神震驚:“什么?”
“夫人忘了么?當初杜駙馬鬧去御前,您正在鸞鳳宮與皇后娘娘敘話呢。”惜夏想了想,“不是什么大事,您忘了也正常。”
趙瑾扒拉了半天,這才在記憶里的犄角旮旯里翻了出來。
——原主對皇后排斥,所以在鸞鳳宮的種種在她刻意淡化之下,記憶自然不顯,連帶著柔嘉長公主這一茬都被忘去了天邊。
杜軒……好像還真不是杜駙馬親生的。
甚至他鬧去御前都沒鬧出個什么結果。
建文帝心大得很,對柔嘉長公主這個妹妹更是包容的可以,對于杜駙馬的不滿最后只給了個虛職和數目可觀的賞賜安慰,其他也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兒。
他心里拎得清得很。
父親不一定是父親,但舅舅一定是舅舅。
趙瑾臉色復雜。
惜夏以為她還在擔心柔嘉長公主,便安慰道:“侍衛們都跟著長公主的,她身邊的丫鬟也都個頂個身手極高,夫人放心便是。”
“嗯,我放心得很。”趙瑾擺擺手。
柔嘉長公主是在翌日一早回來的。
瞥見她眼下的烏青,趙瑾眼神微妙且復雜:“長公主……快回去歇著吧。”
柔嘉長公主臉色一僵:“……本宮好得很!”她聲音細聽還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昨夜那男子……”趙瑾遲疑問道。
“死了。”
“啊?”
趙瑾愣過后才明白她是在說氣話。
“本宮累了,你自己玩去吧。”說罷,柔嘉長公主便腳步沉重地回了房間補覺。
趙瑾轉頭看了她的背影半晌,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