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梅如女士手里拿了一臺手機。
只見她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撥打了電話,很快那邊響起了蘇暉的聲音。
“媽?”
柳梅如女士聲音沉穩道:“你打了蘇清一巴掌沒有?”
“打蘇清?一巴掌?媽你在說什么?蘇清被人打了?你怎么會認為是我打的?我知道你一直喜歡二弟,但在這種事情你為什么還會懷疑我?這些年來……”
聽著蘇暉往下要開始訴苦的架勢,柳梅如女士干脆地掛斷了電話。
蘇淺并不意外,從一開始她就懷疑蘇清要么是故意惹怒蘇暉才遭打,理由肯定不是她說的那個,或者這個臉根本不是她父親所為。
但看蘇昑打電話,蘇清那副不懼的樣子,蘇淺以為是前者。
結果對方是算出來蘇昑和她父親的電話會無疾而終,所有胸有成竹?
或者說蘇暉和蘇昑渾說不承認這件事,聽起來只會讓人認為他是在狡辯,蘇清可能把兩者都預料到了,才會如此自然。
但她怎么都沒想到柳梅如女士會給蘇暉打電話,這通電話中蘇暉的態度就非常端正了。
因為是柳梅如,所以他的話語中有了真實性。
蘇昑清楚,哥哥不會對媽媽說謊。
那么蘇清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哥哥壓根沒有動手,蘇清剛剛說的那些話,就都是謊言了?
蘇昑松開了摟抱著蘇清的手,神色頗為驚疑。
蘇清嘴唇動動,臉色凝白的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怎么說父親在撒謊?又怎么說奶奶和父親一唱一和?這種推脫放在別人身上成立,放在至親身上,此情此景下根本不可能。
“蘇清你為什么撒謊?!”
耳邊姑姑的質問聲離得很近,仿佛又很遠。
蘇清眼神有些恍惚,是呀,為什么撒謊?臉是她自己打的。
很用力,很疼。
因為她想讓姑姑和奶奶心疼!利用和父親決裂來將自己同父親那邊分割,劃到奶奶姑姑這邊來,她想以此顯得自己心性純良,讓自己看來受苦了。
蘇淺不就是因為這點,奶奶才對她格外好嗎?
如果自己也因為父親受了苦難,她再表現得善解人意一些,奶奶肯定也會喜歡她的!
至于幫助父親約蘇淺是不可能的,她的確想要看到蘇淺倒霉,但若是蘇淺因為父親出了事,父親得不到好,奶奶和姑姑還會遷怒她。
最重要的是,父親不會把蘇淺如何。
經歷過F國綁架后,蘇淺身邊很多人保護,蘇清出院子的時候,有意到門口瞧一眼,停了兩輛陌生的車!里頭明顯有人。
這些都是保護蘇淺的保鏢。
所以即便讓父親見了蘇淺又能如何呢,不過是被收拾一頓,淪為笑柄。
此刻的蘇淺沒有任何悔過的想法,她滿腦子都是自己太急切了,應該選在蘇淺不在的時候做這事兒,她應該故意激怒父親,讓父親真的動她的……
一旁的柳梅如女士做完這些,視線一直落在蘇清的臉上,她看見到了這時候,眼中仍沒有一絲悔過,反而充滿了怨懟的蘇清,無奈地嘆了口氣。
滿是孺子不可教也的搖了搖頭,她開口道:“今日你們就搬出去吧。”
蘇昑看著蘇清等著的對方的解釋,表情一點點變得失望,松開了最后搭在對方胳膊的手,她咬了咬下嘴唇道:“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蘇清咬著下嘴唇,失望么,她也對自己很失望。
她羨慕蘇淺的灑脫,羨慕對方能夠和爺爺有對著干的勇氣,她看到蘇淺才恍然驚覺,原來女子靠自己也能夠闖出一片天。
可是知道這些的她太晚了,也來不及了,所以她嫉妒蘇淺,也羨慕著她。
她來找柳梅如女士的確有自己的目的,也想著如果將奶奶和姑姑奪過來,是不是代表自己贏過了蘇淺?
看來好像不行呢,她在蘇淺明面前就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也是自己人生中的懦夫。
但她不后悔,就當她心思惡劣好了,這么想的蘇清,心中痛苦極了。
她是壞人呢,所有人眼中的壞人。
“蘇清。”
這時,柳梅如女士開口道:“我記得你曾和我說過,對建筑很感興趣,你去國外留學學習,期間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可以為你支付。”
柳梅如女士說到做到,可以給學費和生活費,按照留學生平均的花銷供給,不會多給錢讓蘇清大手大腳。
這個留學也是給蘇清一個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
選擇留學后,學或者不學,進步還是去國外墮落,接下來的路將會是她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任何人。
柳梅如女士說這些的時候,看了眼蘇淺,她怕蘇淺介意。
對方這個舉動實際沒對蘇淺造成什么影響,但她的本意是針對蘇淺,柳梅如女士怕自己這么做,蘇淺會覺得她在包庇。
她只是看到了蘇清眼中的灰暗,怕蘇清想不開,她固然有錯,但并非不能回頭。
顯然柳梅如女士多慮了,蘇淺對這事一點不介意。
雖然這話說出來不太有說服力,但她真的沒有那么小肚雞腸。
蘇清這個人,并未做出什么讓她真動怒的事情,反觀之前她辦秀,對方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的確幫她張羅了一下。
剩下那些女人心里的攀比忌妒,她沒有任何感覺。
她知道柳梅如女士很在乎她,但蘇清也是她的孫女,作為親奶奶,怎么能做到一點不顧呢。
柳梅如女士對她好,她也不想讓柳梅如女士為難。
剛剛柳梅如女士讓二人搬出去住,已經表明了態度,這就足夠了,很多時候蘇淺要的只是一個態度和一份信任。
“好,謝謝。”
蘇清答應了,她的嗓子啞得不像話,隨著這句話落下的還有大顆大顆的眼淚,這一刻沒人知道蘇清在想什么。
她第二日便踏上了離國的飛機,然后蘇淺的手機里收到了一條蘇清的短信,上面寫著對不起。
蘇淺沒有回復。
后來又過了兩日,柳梅如女士打電話讓蘇淺過去,她過去后看到在屋子里的蘇暉,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
不愧是父女,同款“哭姿”。
這些年蘇暉心里一直憋著勁,因為弟弟的事,母親和父親離婚多年不回,在蘇暉的心里,就是母親不認可他的證明。
母子倆都擰著,從未有過談心,直到這次柳梅如女士把蘇暉叫來,將這些年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告訴對方她離開因為小兒子的事,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的是想離開丈夫的身邊,剛好就在國外發展事業,那個時候蘇清都好幾歲了,作為父親的蘇暉自然也能夠獨當一面。
她的離開也是相信大兒子能過好自己的生活。
柳梅如說了很多,她不是個會表達感情的人,有這番談話得益于蘇淺,她對柳梅如女士說,自己問心無愧固然重要,但有時這種行為也需要對方明白。
看到柳梅如女士掛掉通話那么干脆,蘇淺就知道,在柳梅如女士的心里沒有對不起大兒子分毫。
她肯定也做到了應當的。
但蘇暉卻一肚子委屈,否則也不會柳梅如女士問了一個問題就破防了。
蘇淺不由得想到了上一輩的蘇楊,她便多提了一嘴,柳梅如女士聽進去了,她把兒子叫來說開了話。
看到蘇淺過來,蘇暉擦干臉上的淚水,聲音粗噶道:“對不起。”
然后扭頭看了眼柳梅如女士,“我先走了,我去醫院看父親,隨后就打算帶他回祖籍鄉下生活了,你、保重身體。”
說罷,他大步離開。
蘇淺很詫異蘇暉變化這么大,柳梅如女士起身抹了抹眼角道:“他昨天去醫院檢查,身體出了問題,醫生不建議他勞累,祖籍地青山綠水,是養身體最好的地方。”
有時極深的執念,在發生了某些事,甚至可能是眼前飄落一根羽毛的程度,都會頃刻化解開。
只不過有些人永遠碰不到這個契機。
如今蘇暉想開了,曾經他最大的念頭是接手蘇氏,將其發揚光大,現在全成了一場空。
他甚至在想,或許自己的結局,就是當年做錯事情的懲罰,算計來算計去,一切都成了泡沫,
是他魔怔了。
柳梅如女士隨后搬到蘇淺公寓的同個小區,這樣有事沒事還能過來串個門,平常會去話劇團上班,老年生活倒也多姿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