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成為老太太第三百四十八天第348章成為老太太第三百四十八天←→::mayiwsk
這些天,老太太嗜睡,阿寧眼下卻青了一塊。他不但夜不能寐,吃飯也沒滋味,原本膘肥體壯一個人,現在平白瘦了一圈。
他上前欲要將老太太扶起,老太太佯裝虛弱地擺擺手。船上搖搖晃晃,她還是躺著舒服。
“這是去往臨安府的船嗎?怎么這么多天還沒到?”
老太太往窗口看了看,緊閉的窗戶其實什么也看不到,阿寧卻下意識擋住她的視線。
“明日便到。”
明日能到臨安?
老太太仔細看著阿寧的面龐,他的表情一如既往,若不是從系統那里得知阿寧的真面目,老太太到現在也不會懷疑他的用心。
眼前雖然只有一個阿寧,船上卻不知道有多少阿寧的同伙。老太太不想打草驚蛇,依舊虛弱地點點頭,看起來昏昏欲睡,話里的意思卻很明確。
“那就好。靠了岸就到安吉王府,我與老王爺兄妹相稱,他必能護咱們周全。”
她偷偷打量著阿寧,當她說出“安吉王府”時,他的臉色也沒有變化。
難道不是亂黨一伙?
岳家平反后,當初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都遭了殃。張艾還說,一直有一伙人在暗中襲擊他們。老太太本以為阿寧抓她是想負隅頑抗,現在看來倒不像那么回事。
亂黨再厲害,也得為官家所用。若是知道她和老王爺關系親密,不該如此鎮定。
那他是哪方勢力?
老太太依舊沒什么頭緒,等著阿寧自己說,無異于癡人說夢。
阿寧隱瞞歸隱瞞,對老太太的身體卻是真的關心。
“哎。侯爺,您別多想,養好身體才是。”他將被子往上掖了掖,眼中的關懷根本不想演戲。
老太太左右也沒有線索,索性從自己的身體下手,繼續試探。
“我這身體早已油盡燈枯,這會兒怕是熬不過去。若是沒等靠岸我便一命嗚呼,你也不要自責。”
話音剛落,阿寧馬上否定。
“侯爺,不會的!我竭盡所有也會保你性命!”
他眼中充滿堅毅,此話不是說說,他是真要這樣做。這幾日,他的安排也的確極為看重老太太的身體。
有看重就好啊。
老太太的心稍稍放了放,她露出一抹笑容,仿佛慈愛的長者在看令人欣慰的后輩。
老太太的年紀做阿寧的娘綽綽有余,此情此景也就不會突兀。
氣氛稍有停滯,大抵阿寧也意識到自己的決心才顯突兀。
他和老太太滿打滿算認識也不過三個月罷了,三個月的時間就有如此覺悟……太過忠心也像在掩飾什么。
老太太渾然不覺這份突兀,她眼里掛笑,像閑話家常一般詢問:
“可會寫字?”恰到好處地將停滯的氣氛一筆帶過,阿寧的臉色也好轉了許多。
“會一點。”
也不知道是他放松了警惕,還是沒當一回事,居然承認自己會寫字。
在這個人均文盲的年代,一個家境貧困的農家漢居然會寫字,這是多么驚世駭俗的事啊!
阿寧微微躬身,看起來卑微,卻透著勢不可擋的鋒芒。
老太太第一次認識到,這個看似平反的男人,其實處處不凡。
是什么讓她忽略了呢?
是他一直以來的低調隨和;是他以難民的形象出現,先入為主的想法;還是他故意為之的舉動?
其實,阿寧的偽裝并沒有多好。
當老太太意識到他的不凡后,再看他哪哪都是漏洞。
“我說,你來寫。”
老太太沒有表現出異議,等阿寧拿來紙和筆,緩緩道來:
“見字如面。我的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際,肖大夫對我的病情了如指掌,他會解釋一切。此次遇險,多虧阿寧出生入死守護。我若有礙,與他無關。凡胡家子弟,必要護阿寧一生周全。”
她這封信等于給了阿寧一張護身符,她若身故,身邊唯一的阿寧就成了最大嫌疑人,縱然他沒錯,也變得有錯。
老太太對阿寧之心可昭日月。
寫到“一生周全”時,阿寧頓了頓筆鋒,還是照常寫完。
他的神色有些復雜,停筆后看著紙上的字久久不曾開口。
“拿給我瞧瞧。”
老太太沖他招手,臉上掛著和煦笑容。在阿寧面前,她竭盡所能保有意志,就是不想讓阿寧再過擔憂。
阿寧回過神來,將紙拿給老太太看。
上面的字鋒芒畢露,像一把蓄勢待發的箭。都說字如其人,老太太此刻才對阿寧稍有了解。
“字寫得不錯。”
放下紙,老太太幽幽嘆了口氣。仿佛拿紙的動作已經耗費了她全部力氣。但她仍然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對阿寧也越發溫和。
“侯爺謬贊。”阿寧似有些魂不守舍,他沒再看老太太的眼睛,目光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咳咳,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終于換回了他的眼神。
“侯爺!”
阿寧伸手輕輕拍打著老太太的后背,給她順了順氣息。他眼中的關懷不是作假,那份擔憂……最起碼老太太沒看出假象。
如果連這都是假的,那阿寧的演技未免太過精湛。
“沒事,老毛病了。以前吃著肖大夫開的藥還能壓得住,現在不行了。”老太太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她對自己的身體有數,這趟折騰下來能活著已經不易,實在不敢奢求太過。
對話之間,老太太有意無意提及的“肖大夫”,終于吸引了阿寧的關注。
“肖大夫?”
阿寧一頓。
“就是縣城醫館的肖大夫,他來過幾次,你沒見著。”
老太太不想被家人知道她的身體狀況,肖大夫給她開的藥也只說保養身體。他每隔幾日便會到胡家為老太太診脈,大多避開人,連胡家人也只以為肖大夫是來為胡寶珠診治。
胡寶珠的瘋病,好像更嚴重了……
“阿寧,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老太太今日的精神格外好,但這種“好”,卻更讓阿寧擔憂。
“我……”他欲言又止,故事嘛,有真有假,但此刻他不太想對老太太說謊。
可真話,豈是那么好說的?
阿寧的臉上浮現些許慌張,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對待老太太的問題上他極其心軟。
按理說,他不該有這種情緒,但在上河村的日子里,老太太帶給他的不僅有知識的傳播,還有身為長輩的慈愛。
這些都是阿寧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他想珍惜。
老太太的目光飄遠,她好像發現了阿寧的為難,卻并未打算放棄。而是換了一種方式,幽幽詢問:
“你來村里這么久,我都沒問過你,可曾娶妻?”
阿寧的年齡不小了,雖然老太太沒問過,但那滄桑的眼神不是年少時能夠擁有。只是阿寧一直表現得很淡然,才讓大家忽略了這份獨特。
老太太溫暖的聲音,慈愛的目光,還有那份和藹的笑容……就像許久未見的長輩在關心小輩,阿寧的心中似堵了一口氣,悶悶的。
“娶過。”他答。
記憶飄遠,阿寧被帶回了那久遠的時光。
他出生沒幾年父親就去世了,年少時喪母,多虧幾個叔叔、伯伯撫養長大。他的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馬,兩個人自小相識,相依為命。后來,理所應當成婚、生子。
但他的叔叔,看上了他的妻子!
叔叔趁他上山打獵時,想要竊取他的妻子。妻子剛烈,拔刀自刎。
可為了所謂的“體面”,他的妻子就這么白死了,他連公道都不能討,還得敬重叔叔。
他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就算在外面自生自滅,也好過在叔叔面前伏低做小。
說完這些,阿寧的臉上已布滿淚水。不同于胡家人的雷聲大雨點小,阿寧的眼淚實實在在。他已經很久沒有回憶這些事了,每次回憶于他而言都是一種痛苦。
但今日,除了痛苦還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老太太氣得直哆嗦,她知道阿寧的話說有掩飾成分,但他滿臉的淚水瞞不了人。他的妻子真的因為叔叔的私欲而喪命了。
“豈有此刻,居然有如此喪盡天良之徒!你叔叔在哪兒?我用侯爺的身份還你一個公道。”
老太太著實氣惱,她要仗著身份“仗勢欺人”,還阿寧、還他妻子一個公道。
阿寧怔怔地看著老太太,似乎不敢相信她要為他做主。
事情發生以后,他的那些長輩,那些“忠仆”全都阻攔他報仇。雖然他知道這是對的,但沒有一人說過要為他討回公道。
唯有,老太太……
阿寧釋懷地笑了下,道:
“他死了。”
覺察到老太太異樣的眼光,阿寧補充道:
“整日沉迷酒色,他的身體被活活掏空,英年早逝。”
他扯了扯嘴角,這大概是他不幸的前半生中最開心的一件事了。
死了?
老太太不罷休。
“他死了,其他人還在。可是你的那些叔叔伯伯阻攔你回家?”
阿寧的遭遇人神共憤,可恨他的家人卻還在助紂為虐。老太太找到了自己的目標,身體都硬朗了起來。
“咱們不去臨安府了,趁我還有一口氣在,去申縣。侯爺我要讓你衣錦還鄉。”
說著老太太就要往床下沖,攔都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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