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春令

第四十八章 父輩往事

當年沈王爺不顧沈王妃的反對執意將沈枚接到王府之后,沈王妃拒絕出席任何京中活動,她整日把自己關在竹院里,誰來拜訪她也不見。

文靖夫人是除了沈昶之外唯一一個可以自由出入竹院的人,當時就連沈王爺也不能進出竹院,沈王妃給沈王爺甩下的話是府中有沈枚,就沒有她沈王妃。

忘了是哪一天,沈昶躲在沈王妃的屏風后面睡覺,文靖夫人來拜訪沈王妃,順便給她送來了一個好消息。

沈枚不是沈王爺的孩子。

沈王妃當時并不相信,若沈枚不是沈王爺的孩子,那么沈王爺為什么對沈枚那么好?甚至不惜讓自己的名聲變臭,也要將沈枚接到府中來。沈枚從始至終以“沈枚”出現在上京城,人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對他的稱呼都是私生子。

沈昶已經記不得那日是晴天還是雨天,也或許是陰天,他只記得自己醒過來時,聽見文靖夫人告訴他的母親,說沈枚從來不足為懼,真正要擔憂的,是沈王爺放在心底的那位女子。

沈昶看見他的母親因為文靖夫人的這句話摔了許多的杯子,花瓶,房中能摔的所有東西都摔了,他嚇得差點哭出來之時,沈枚不知從哪里突然出現,趁著房中人都在安慰拉緊沈王妃,悄悄將差點哭出來的他帶出了房間。

那次,沈王妃向沈王爺提出了和離。

再后來,沈王妃不知為何又與沈王爺和好如初,就當沈昶以為一切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之時,沈王爺與沈王妃外出的馬車突然出事,夫婦二人身亡野外。

沈枚那次也跟著上了馬車,不過他逃了一劫。他偷偷回來找沈昶,告訴沈昶要他多加小心之后他準備離開。就在沈枚準備離開之際,沈昶突然拉住他的手,問他去哪里。

沈枚比沈昶大三歲,他告訴沈昶,哥哥要回家了。

沈昶那個時候剛剛失去父母,也失去了意義上的家,他拉著沈枚的手,不準沈枚離開。

沈枚最終選擇留下,隱姓埋名,默默在身后替年幼的沈昶打點事情。

沈枚這次去通州替沈昶查當年陸家被害的真相,可是真相到手了,沈枚又尋藤摸瓜發現了一件更驚天的事情,那就是沈王爺與沈王妃當年出事故,不是意外。

沈枚還沒查出他想要的東西,先被人發現,被人追殺身亡。

他去世前的最后一封信,是要求沈昶替他照顧好他的“遺孀”,陳雙雙。

沈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去看待陳雙雙,他不知道陳雙雙話里究竟有幾分可以相信,但是沈王妃的死的確是橫亙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塔知道自己如果不親手把這根刺拔掉,這根刺將會折磨他一輩子。

沈昶枯坐在書房整整兩個時辰,從偏西的太陽到徹底消失在山林,沈昶從始至終沒開口說一句話。

暮色四合之際,他終于動了動。

陳雙雙給他的“線索”被他隨手壓在了書下,他起身出了門。

“六寶,備馬。”

六寶從外面跑進來,邊跑邊問:“王爺,天色晚了您這是要去哪兒?”

“趙家。”

京城里趙家可不少,但沈昶要去的趙家只有一處,那就是文靖夫人府上。

趙家。

文靖夫人聽說沈昶前來拜訪,先是詫異,隨即又和顏悅色讓沈嬤嬤請他進來。

趙家正房。

“侄兒給姑母請安。”

沈昶彎腰給文靖夫人行禮。

“起來吧。”

文靖夫人手上的佛珠換了新的,新的串子并沒有舊的用著光滑,更沒有舊的用著舒快,文靖夫人只捻了兩圈,新佛珠又被她扔到桌面上。

她這才抬起頭打量沈昶。

“你怎么有空來看老身?”

文靖夫人語氣里面既帶了一定的好奇,又在里頭加了點特屬于她天生的陰陽怪氣。

沈昶但笑不語。

等喝上了趙媽媽倒下的茶之后,文靖夫人語速很快有了轉變,她臉上也跟著有了笑容。

“侄兒今日來求見姑母,是有些事情需要請教請教姑母。”

沈昶拱起手,作了一個揖。

文靖夫人看著他的表現,哪怕是看出沈昶今日有點兒來者不善的意思,她仍然是維持著笑容。

沈昶正要回答,門口的門突然被敲響了,沈昶的話被堵在口中。

“外面是誰,你出去看看。”

文靖夫人指派趙媽媽道。

正房里現在只有面沉如水的沈昶,不屑的文靖夫人以及文靖夫人的自己人:顧嬤嬤。

“母親,是臻臻,臻臻回來了,特意來給您請安。”

趙臻臻情知自己很有可能進不去,這才在門口大吼大叫。

聽見是自己女兒的聲音,沈昶這才緩和了笑容。

“趙媽媽,別攔她了,讓她進來吧。”

文靖夫人對外吩咐道。

趙臻臻如愿進門,然而見到房中居然有沈昶之時,她的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就寧靜下去。

她以為沈昶今日來是給她求情的。

“娘,我今日出門特意給您買了綠豆糕。”

綠豆糕其實是文靖夫人年輕時候喜歡吃的東西。當時她與宮中的荀太后還在家中,而她卻嫁給了趙家人。

“你這饞嘴貓,是娘想吃還是你想吃啊?”

文靖夫人還以為趙臻臻今天去碰見的人是宋王世子,甚至出門了,連傘都不讓帶。

“當然是我們娘倆都喜歡吃。”

趙臻臻三兩句話就把文靖夫人哄得哈哈大笑。

沈昶看著母女二人的互動,一直沉默以對。

趙臻臻與文靖夫人寒暄完,這才把目光看向了沈昶。

她問:“哎,表哥你今日怎么在這里?”

趙臻臻這話本來沒有旁的意思,自從他們回到趙家之后,沈昶可是一次都沒來看過文靖夫人。

趙臻臻企圖混淆視聽來掩蓋她們今日早已經見過的事實。

可文靖夫人怎么可能聽不出這話中的意思,她之所以在趙臻臻面前安她的人,不就是為了保護趙臻臻的同時,又控制著她嗎?

文靖夫人自以為自己的做法都沒有錯。

“你表哥特意來府上請安,你也不看看你的模樣,就這樣進門來大吵大鬧,母親都替你臉紅。”

文靖夫人喋喋不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