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貪污,哼,難道還是你家大人從商掙的錢?”
荀長妄止不住冷笑,他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了陸豐年的管家居然還能睜眼說瞎話,替一個死人說謊。
大楚自古等級森嚴,士農工商,商人最末等。
陸管家:“……”
還真是。
陸管家額頭出了冷汗。
他的背似乎往下躬得更嚴重了。
“回稟大人,三合莊乃是我家大人名下的銀莊。”
他說完也沒敢抬頭,仍然垂眸凝神。
沒抬頭,也就錯過了面前三人臉上的精彩神色,尤其是荀長妄的神色。
由黑轉白,最后漲紅。
謝旻之的反應小些。
“玉石是你家大人自己出錢購的,那么這墻面刻畫的地圖是什么意思?”
謝旻之稍稍肅了語氣,神色嚴謹。
“這……”
被問話的陸管家話音遲疑,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出口。
“謝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先生曾在長輩逼迫下棄武從文,先生曾跟隨沈先王爺討伐過西域,想必這墻面上的西域版圖,是聊以**的安慰。”
萬易寧主動解釋。
他這解釋倒也說得通,只是也不看看面前的兩人是誰。
“你說錯了,陸大人跟隨沈先王爺從未討伐過西域,只平定過安西十四州。”
荀長妄記討伐西域的戰爭比誰都熟悉。
討伐西域陸豐年當初跟隨的是叛國將軍陸寄山,而非沈先王爺。
萬易寧臉色稍顯尷尬。
“行了,陸管家,你想必知道些什么,你來說一說吧。”
謝旻之目光落到陸管家身上。
他話音剛落下,陸管家“嘭”地一聲跪到地上。
“大人恕罪,老奴真不明白我家大人刻畫版圖的意思,不過老奴敢作保證,我家大人一心為楚,絕無二心!”
陸管家聲音陡然含厲,倒叫幾人眉目間增了疑云。
答非所問,謝旻之臉色沉下去。
“陸管家,你知不知道,你必須為自己所說的話做保證,若是有假……”
謝旻之話沒說完,陸管家嘭嘭往地上磕了兩個響頭。
“老奴此話千真萬確,絕無虛言。”
他抬起頭,額上起了烏青。
謝旻之的眼神忽然轉到萬易寧身上。
“你還有沒有什么話要說?”
所有人目光都隨著他的話落到萬易寧身上。
萬易寧張口結舌,嚅動唇舌,不知所言。
“若是陸管家所言有假,我愿意與陸管家一同擔責。”
話說到這個份上,謝旻之與荀長妄不好再說其它。
“此事大理寺會稟報圣上,由圣上定奪。”
謝旻之道。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陸豐年畢竟是大楚的官員,他家中書房之上無平無故刻畫西域版圖,叫旁人怎么想?
這不僅僅是不合禮制的問題。
“全憑謝大人做主。”
陸管家與萬易寧一同道。
死者長以已。
在死后去追究他生前的罪責,受苦的不過是活著的生人。
謝旻之繼續查看書房。
荀長妄一個人站在版圖前,眼眸定定,不知在想什么。
他從陸管家、萬易寧剛才的話中唯一可以得出來的一個信號是,陸豐年不可能賣國求榮。
真是可笑。
陸豐年的確是不會賣國求榮,他只會賣友求榮。
想到這里,荀長妄眼中的光一下息了。
“荀將軍,這里來。”
正在荀長妄發呆出神之際,謝旻之哪里又有了新的發現。
他走上前去。
謝旻之手上正拿著一幅輿圖。
他將輿圖展開到桌面上,指著圖問荀長妄:“荀將軍可看得出這幅輿圖是什么?”
擺在桌案上的輿圖發黃,一看就知道不是近年的東西。
上面地名皆是被人用朱筆勾勒出來,不知是有何意圖。
荀長妄皺著眉頭一個字一個字去辨認輿圖上方的小字。
“應該是邊防圖。”
荀長妄語氣有些不確定。
他的手按在被人用朱筆勾勒起來最大的星占位,猜測道:“這里應該是玉門關。”
輿圖上方沒有寫具體的名稱,地點只能靠猜測。
“你們看,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這里是玉門關,接著往南是雁城,往北是沙漠地帶。”
荀長妄一邊說一邊指,越說他自己心里越覺得心驚。
這幅輿圖上方的地理位置與布防,與剛才墻面上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知道了!”
荀長妄突然大喊。
“荀將軍知道什么了?”
萬易寧不解問道。
謝旻之同樣眉頭緊鎖,他看這幅圖覺得眼熟,但猜不透到底是什么。
“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幅圖是十四年前陸將軍與西域戰役的布防圖。”
荀長妄眼底隱隱有興奮神色不斷扇動。
“逐羊之戰?”
謝旻之驚訝出聲。
荀長妄頷首。
“不錯,這幅圖上的軍事布防圖,與我之前在宮中看見的逐羊布防圖一模一樣。”
荀長妄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不說話了。
幾人等著荀長妄繼續說話,見他突然停止,皆是不解。
“荀將軍?”
謝旻之小聲喚他。
萬易寧也眼巴巴兒地盯著荀長妄看,雖然他是個讀書人,但是對當年著名的逐羊之戰甚是感興趣。
后來有人評論逐羊之戰說,若是沒有陸寄山,逐羊之戰可能會覆滅整個大楚。
可想而知逐羊之戰的可怕。
荀長妄回過神來,他垂下眼,語氣晦澀:“或許是我看錯了。”
他的目光在輿圖上流連,可話又是另一個意思。
這倒叫幾人摸不著頭腦。
謝旻之看著荀長妄神色有異,猜測從他口中估計也得不到什么想要的結果,于是把話語送到萬易寧這里。
謝旻之問道:“這幅輿圖可否容我帶去請人鑒別?”
萬易寧做不得主,他與陸管家對視一個眼神,這才開口:“回稟大人,此事我與陸管家不能全權做主,不若等我去問一問陸夫人,再回大人如何?”
萬易寧這么說了,謝旻之也不可能強硬帶走,他點了點頭。
“嗯,這樣吧,你現在去問一問陸夫人這幅圖我可不可以帶走,本官就在這里等著。”
謝旻之的言下之意是這幅圖他今日是容許他帶走他便要帶走,就算是不讓他帶走,他也得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