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時，荀太后樂意給楚策這個面子，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是他楚策一次次試探她的底線！如果今日她繼續退讓，那楚策下一步是不是就該把她也囚禁在長壽宮？
她膽顫心寒。
荀太后面色陰沉，一雙眼睛似鉤子一樣狠狠落在下首的謝旻之，荀長妄二人身上。
只聽她沉聲道：“索公公是不是謀殺陸豐年的兇手之一哀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現在你們污蔑他自盡，不讓哀家親自看上一眼，哀家絕不相信！”
荀太后聲沉如鼓，面若重土，下一刻就要發怒。
她言辭厲絕，分寸不讓。
一時之間，殿中氣氛因荀太后的步步相逼而冷凜，楚策面容嚴肅，沉著眼不說話，而下首兩人，皆垂首含目，不置一詞。
荀太后態度明明白白擺在了面上，她今日什么都不讓，只想要一個結果。
過了好半刻，楚策才抬頭。
“謝旻之，人是在你大理寺死的，太后要交代，此事你負責。”
“臣遵旨。”
被叫名字的謝旻之心中一動，應聲稱是。
原以為自己躲過一劫的荀長妄剛松一口氣，偏首悄悄去瞧荀太后的表情，誰知剛好被荀太后抓住偷窺的眼神。
在與荀太后對視那一刻荀長妄知道自己完了。
“荀將軍，索公公是你從哀家長壽宮帶走的，你難道不準備給哀家一個交代嗎？”
荀太后警告的目光冷冷盯住荀長妄的眼睛，看來她有時候對這些小輩太好了也不行，必須得給他們一些教訓才能長記性。
“回稟太后娘娘，臣愿意協助謝大人，給太后娘娘一個滿意的答復。”
荀長妄這時候還不忘拉謝旻之出來與他一起遭罪。
聽他應下責任，荀太后臉色才稍稍緩和。
“明日午時，哀家在長壽宮，等候二人大人給哀家最后的答復。”
荀太后下了通牒，話音落地，轉頭看了一眼楚策，未見他有露出任何反對的表情，荀太后這才提出離開。
“恭送太后娘娘。”
楚策站起來，象征性地送了兩步。
太后一走，楚策眼睛之中露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那笑意也在唇齒間流露出來：“你們都聽見了，太后要滿意的答復，你們明日可不要讓朕失望。”
楚策在兩人身上又加了一重枷鎖。
盡管謝旻之身上責任很重，但事情的確出在他手下的大理寺，就算是不想承擔后果，他也沒有可推脫之人。
“退下吧。”
楚策也累了，揮揮手讓二人離開。
不論明日荀太后會弄什么幺蛾子出來，索公公死了仍舊是死了。死無對證的事情，還不是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嗎？
等這件事情一過，陸豐年的死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真相。他也不用繼續在外人面前偽裝。
殺害陸豐年的刺客是楚策的人，這也是為何那刺客能在守衛重重的宣德門逃走的原因。
楚策本來沒有想現在對陸豐年動手，可是陸豐年自己提出了辭官，想要告老還鄉。
任何人告老還鄉都可以，可是陸豐年不行。
他欠皇家的，不止是聲譽。
楚策已經記不清楚他是何時知道荀太后與陸豐年之間有茍且之事的，七歲？或者是八歲。
也有可能在更早的時候。
他已經記不住當時知道二人之間的關系并非普通君臣之時，心中的憤怒與震驚，以及惡心。
可是他當時太小了，小到沒有一丁點的能力來對付陸豐年，不僅如此。當時年少的他能夠在朝中站穩腳跟，其中也有陸豐年的幫助。
更遑論在這之前的很多年發生的許多事情。譬如陸寄山陸將軍一家是如何被判叛國罪株連九族，譬如他的母后荀太后在朝中積貧積弱之際是陸豐年通過非法的手段給荀太后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里籌集了大量銀子。
陸豐年給荀太后的幫助越多，楚策越感到惡心。
這惡心隨著年齡的增長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與日俱增。在陸豐年來向他請辭時，那份惡心與厭惡到底是占據了理智，他決定動手殺了陸豐年。
陷害索公公不是有意為之，是后來的巧合。
不過就算沒有索公公，“刺客”也會有旁的幫手，譬如張公公，李公公。
不過索公公，是里頭的最優選。
原因無它，索公公是荀太后的人。
楚策想的是，如果人們將陸豐年的死懷疑到荀太后頭上，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人知道荀太后與陸豐年之間有私情的事。
他預料到了這一步，卻沒有想到荀太后居然會對陸豐年的死念念不忘，甚至派索公公暗下搜查。
有了荀太后的動作，楚策后來做的決定漸漸變得順理成章多了。
他不可能讓荀太后因為一個卑劣的臣子而壞了清譽。
荀太后的名聲代表的從來不是她一個人，她所代表的，乃是整個大楚，整個大楚的婦人典范。
于是有了索公公的死。
謝旻之與荀長妄都是拉長了臉出的宮門，他們互相看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凄涼笑意。
“索公公的死，可都查得差不多了？”
荀長妄先出的聲，畢竟剛才是他又擺了謝旻之一道，現在他懷著愧疚之心先開口，也無可厚非。
但是謝旻之似乎并沒有將剛才荀長妄拉他一起墊背的事情放在心上，大抵是因為知道無論他說什么荀太后都會開罪于他？
謝旻之自己也說不清楚。
“應該查不多了，荀將軍可要與我去大理寺親自看一看？”
謝旻之主動對著荀長妄提出邀請。
他這個邀請的語氣沉而有力，音聲之中還懷著滿滿的誠意，仿若是真的希望荀長妄能夠親自和他去看一看。
他表現出來的表情都是惺惺相惜的儀態。
“好啊，不過會不會有些叨擾謝大人？”
荀長妄聞言，立刻答應了。
他本意就想跟著謝旻之出去親眼看一看，他知道自己的本質是不見黃河不死心的愣木頭，唯有親自看見，才能相信。
“荀將軍請。”
謝旻之對著荀長妄做出領路姿勢來，有了荀長妄一起去，明日荀太后相信事情是真相的幾率也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