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夫擺手，繼續說道：“還不止這些呢，王家那些鋪子的掌柜怕被連累，都要了賣身契回鄉，簡直是落井下石，王員外又氣吐血了。你們說說，這么嚴重，我能幫忙止住吐血，就已經不錯了，那王家的奴仆非說我醫術不好，不盡心！
“明明是他們家里的錯，一個小傷，吃幾副藥就能好，偏偏不肯給治，拖了十幾年，如今害死了人，還要把屎盆子扣我頭上，簡直太氣人了！”
茶館掌柜聽著這話不對，驚訝道：“不能吧，王員外病了這么多年，可沒斷了治療啊。只我就看見王家進出不下十幾個大夫了，也沒少開藥吃藥啊。”
旁人也點頭，他們都是附近鄰居，自然都看在眼里。
孫大夫冷哼，“那有什么不能的，王家打著壞心眼，想騙人還不容易？他們家是生怕上門女婿跑了啊，不過幾副藥就能治好的毛病，就是拖著不給好好治。如今女婿病的要死了，生意也垮了，這是遭報應了！”
說罷，他站起身就走，罵道：“誰能治就治吧，我是沒辦法了！一文錢沒要，還惹了一身騷！”
茶館里靜了好半晌，不知道誰當先打破了沉默，問道，“我沒聽錯吧？”
“應該沒錯……”
茶館里好像別人扔下一顆炸彈，方才多安靜，這會兒就有多吵鬧。
“孫大夫是不是說，王夫人不肯給王員外好好治病，這不是真的吧？王夫人和王員外多恩愛啊，還生了兩個孩子呢……”
“是啊，王員外那人多好啊，咱們這些外人都不舍得他生病，難道王夫人就舍得？多年夫妻，不會這么狠心吧？”
“那可說不準啊，王員外當年來王家的時候，瞧著斯斯文文，像個讀書人呢。要不是傷了頭，想不起家在哪里，也不會留在王家，做上門女婿啊！”
“有道理，若是王員外頭疼好了，想起前事，家里是書香門第，怎么也不會要一個商賈之女，還是入贅！”
“我還是不能相信，王家看著平日行事不差啊，不至于這么狠毒吧？再說了，那么多進出王家的大夫，不可能沒人看出王員外的病被耽擱了吧。”
“你真是缺心眼兒，就是看出來了，又怎么樣，幾兩銀子就封口了！”
“就是，王員外只是一個入贅的女婿，王家可是家大業大，放到你身上，會冒著得罪王家的風險，告訴王員外真相啊？”
“王員外真是可憐，就這么被害死了？”
茶館掌柜趕緊開口打圓場，提醒眾人謹慎，“這話可不好說，咱們也只是聽幾句閑話而已，興許其中有什么誤會呢。”
但話是這么說，他心里也知道，王員外許是真被王家耽擱了。
畢竟換做是他，這么好的女婿，也不想放走啊。
可從王員外的角度想想，他又忍不住心酸。
從少年到中年，轉眼小半輩子，為王家生了兩個兒子，傳宗接代，又當牛做馬忙生意，都沒換來妻子的一點心疼！
有人小聲說道：“王員外這病治不好了，更不可能想起家在哪里姓甚名誰了吧？這真是死了，都要做個孤魂野鬼了。”
“是啊，他家里人不知道是不是在盼他回去呢。哪里想到兒子這般可憐……”
“老天爺就不能開開眼，讓王員外死前找到家里人嗎？”
“王員外那么好的人，怎么會這么個下場？”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
“打聽一下，咱們這附近，有沒有誰家丟了兒子？”
“去哪里打聽啊，萬一不是咱們這附近的人呢？再說也過去這么多年了！”
眾人正說的熱鬧，就見一伙人從茶館門前經過，直接進了王家院子。
有人認出了當先之人，忍不住驚呼道：“是王家本族的三老爺！”
“王家本族來人了？”
“我就說，王家鬧的這么厲害，本族怎么可能不來人？”
“是啊，鬧了一日了，來的也太晚了。”
“看看王家要怎么辦吧。”
“能怎么辦，王員外只有一個人，又病的這么厲害。他就是知道自己被害了，也沒有辦法啊。”
“說到底，還是王員外命苦。”
眾人還想多說幾句，但這會兒天色已經黃昏了，為免家里著急，很多人還是付了茶水錢后回去了。
當然，他們也把這一日看到的熱鬧帶了回去……
王家院子里，王三爺被滿屋子的藥味熏得頭疼，再看妹夫的臉色實在不好，他只能皺著眉頭上前問道：“新秋，這才短短大半月，怎么就病的這么重了？”
王員外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簡單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這樣了……”
王三爺想了想，就示意帶來的大夫上前，“我把府里的供奉大夫帶來了，給你診脈看看，興許吃幾副藥就好了。”
王員外沒說話，但眼里卻有了幾分光亮。
那供奉大夫神色有些猶豫，抻了袖子，到底坐下診了脈，起身時候就說道：“請寬心，等我開一副藥方，喝上幾日就能緩解。”
說罷，他轉身時候，卻給王三爺使了個眼色。
王三爺會意，一起跟了出去。
尋個沒人的屋檐下，那大夫才小聲說道：“三爺，其實幾年前我就來診過脈，也看出病人頭里有淤血，要活血化瘀就可以好起來，不算難。但……”
“但什么……”王三爺一時沒聽明白，追問了一句。
大夫遲疑了一下，還是應道：“但是小姐說，不用活血化瘀，只要一時止疼就行。拖了這么多年，這病癥也就嚴重了，如今是徹底沒救了，病人大約只有一個月左右的功夫了……”
王三爺到底不算蠢笨，這會兒終于明白過來。
一時間，他真是不知道要驚訝堂妹的狠心，還是同情妹夫的可憐了……
但說到底，他姓王，怎么也不能把堂妹放一邊，去偏心一個入贅的妹夫。
即便他們平日也沒少交往，相處很不錯……
王三爺深吸一口氣，吩咐道：“既然治不了了，你就開些溫養的藥吧。”
大夫得了命令，趕緊去開藥。
王三爺又把王福叫過來，仔細問明白這幾日之事，他就道：“生意上的事，我派人處置，你這幾日不要出去了，在家好好照顧你們老爺。另外，你們夫人那邊，我也會派人去接回來。”
王福低著頭，趕緊應下，一副膽小恭順的樣子，卻沒人看見他眼底的嘲諷。
老爺把一切都布局好了，王家以為封了院子，不讓他們出入，就沒人知道王家做下的惡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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