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豪奢,會多熱鬧一段時日。
但過了正月十五,各處的紅緞花球撤下,宮燈收回,年味也就消散了。
兩個小太監抄著袖子,躲在朱紅的廊柱后邊避風,小聲說著閑話兒。
“我怎么看見新亭侯又進宮了?”
“我也看見了,許是有什么急事吧,畢竟上午剛來了一趟!”
“希望別是江北的蠻人又跑來搗亂,可讓咱們清靜的過段日子吧。”
“你怕什么,咱們是伺候皇上的,蠻人來多少,也礙不到咱們啊。”
“這倒也是!”
兩人說的熱鬧,卻突然聽到御書房里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兩人條件反射,膝蓋一軟,立刻跪了下來。
冰冷的地面,讓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互相尷尬的看了一眼,剛要爬起來。
馮公公已經急匆匆出來喊人,他們跟著其余幾個小太監,低眉順眼進屋,麻利的拾掇爛攤子。
原來方才的巨響,是皇上砸了一個梅瓶。
這是發生了什么事,居然讓皇上如此暴怒,不是說新亭侯很得皇上看重嗎,怎么敢這么招惹皇上?!
所有人心里腹誹,卻誰也不敢多問,拾掇完就趕緊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皇上和新亭侯,外加易總管。
皇上一口氣喝了兩杯茶,才壓下心里火氣,低聲說道:“表哥,不能再等了。即便幕后之人查不出,留下隱患,也只能待以后慢慢再找機會拔除。
“如今要立刻把瑤池封禁,所有涉案之人都嚴格調查。否則,讓芙蓉膏蔓延開來,后果不堪設想!
“此事,交給旁人,朕不放心。畢竟涉及的人太多,萬一經辦之人存了私心,又是一場大風波。
“天武勢微,剛剛因為高產糧食,有所緩解,實在禁不起再一次天翻地覆了……”
新亭侯跪倒,回道:“皇上放心,臣一定謹慎行事,不放走一個有罪之人,也一定不會冤枉一個無辜之人。”
皇上親手把他扶了起來,然后遞上一塊金牌,囑咐道:“人手都從北征軍調集,一定不要讓瑤池有漏網之魚流出。
“朕等你的好消息!”
侯爺接過金牌,心里迅速盤算了一下,說道:“皇上,暗衛已經查出瑤池的三個暗道出口,但想必還有漏洞。臣打算調集一千北征軍進城,封鎖瑤池周圍五里。
“另外,長公主府要全員抄家下獄,訊問受害者名單。當然,更多是追查還有沒有人暗中幫忙擴散芙蓉膏,請皇上準許!”
“準!”皇上沉聲說道:“表哥盡管放手施為,若是有人阻攔,盡管抓捕下獄,一切有朕承擔!”
“多謝皇上,還要勞煩皇上幫臣演一出戲……”
新亭侯低聲說了半晌,皇上連連點頭。
于是,剛剛回到廊柱后的兩個小太監,不等八卦一下方才之事,就聽得御書房里又傳來皇上的怒罵。
沒過多久,新亭侯就沉著臉走了出來,就連馮公公要上前說話,他都擺擺手不理會,大步出宮了。
新亭侯這是失寵了?!
所有人恨不得全身都在用力,想要八卦幾句,卻一個字也不敢說。
很快,消息就傳了出來,所有人都知道了緣由。
皇宮的城墻就是篩子,有點兒什么風聲,不出一個時辰,外邊就都知道了。
新亭侯因為北征軍的餉銀,惹惱了皇上,剛回新都就又被攆回碼頭去了!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冷眼旁觀,有人漠不關心……
公主府里,長公主聽著奴仆回報,聽說康樂郡主確實回了碎金灘,甚至新亭侯也回了碼頭,總算徹底放了心。
她狠狠瞪了一眼孫女,罵道:“沒用的東西,下次再敢自作主張,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包蕾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為自己辯解道:“祖母,這次是孫女莽撞了。
“孫女想著白云間日進斗金,三公主背后還有皇后,若是能把它們拉下水,白云間就是咱們家了,還有三公主和皇后可用,以后豈不是高枕無憂?!
“所以,一時心急,孫女又想祖母夸贊這才自作主張,請祖母恕罪。”
說著話,她就跪了下來。
長公主還要用這個孫女去引來更多的“聚寶盆”,只能忍了氣說道:“起來吧,以后記得,一定要謹慎再謹慎。若是被發現,我們全家都別想活。
“還有李家那個丫頭,輕易不要招惹,我總覺得她有幾分邪性!”
包蕾趕緊乖巧應下,轉而說起今日有幾個貴女下了水,很快就把長公主哄的又高興起來……
夜色深沉,新都的東城門上,兵卒們抱著冰冷的長槍,站在城墻上。
他們一邊搓手,一邊哆哆嗦嗦說話兒,盼著趕緊交班兒,就能回城樓里,烤火賭錢喝茶了。
這個時候,一個兵卒尿憋的慌,就想尋個地方釋放一下。
結果尿到一把,突然發現,有隊人馬已經快奔到近前了。
他驚得的半泡尿都呲腳面子上,“有人,樓下有人!”
他扯了脖子只喊了一句,人馬已經到了樓下,領頭之人呵斥道:“噤聲!本侯新亭,有密令在手!”
本來因為那兵卒驚喊,差點兒嚇瘋的其余兵卒們,聽得這話,趕緊去找值班的統領。
說來也巧,今日當值的統領叫龐飛,和陳傳是拜把子兄弟。
陳傳算是太平將領。
所謂太平將領,就是從未上過戰場,或者上過一兩次,沒有經歷過太多血火的那種。
陳傳就是后者。
而這極少的一兩次上陣,就和今日這個龐飛一起,甚至還救了龐飛一命,所以兩人相處極好,比之親兄弟也差不多了。
先前陳傳被抓,在碎金灘做苦力。
龐飛一直在幫忙奔走,希望能打通關節,把陳傳放回來。
可惜,陳家的事不只是得罪了李家那么簡單,還涉及到芙蓉膏,無論如何也放不得陳傳和陳家人。
過年時候,龐飛特意趕到碎金灘的窩棚,給陳傳和陳家人送了一些吃食。
新村和二村眾人看到,倒是佩服他這份義氣,也沒攔著。
但龐飛還是心里不舒坦,自認為兄弟受到了李家和新亭侯的迫害。
沒想到,今晚新亭侯就“落”到他手里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他趴在墻頭望向下邊,黑壓壓的人馬足有一千。
他就說道:“侯爺,如此夜深帶這么多人馬進城,可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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