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將祝壽圖捧到沈棠面前打開，幾顆大大的壽桃活靈活現，正上方還有一個巨大的壽字。
沈棠頗為滿意地笑道：“這幾顆壽桃繡得真好，讓人恨不得拿下來嘗一嘗。”
“這是徐娘子繡的。”老嫗又一次嘆息，目光游離，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沈棠不忍打擾，就這么靜靜看著。
片刻后，老嫗目光仍是游離，但是卻開口道：“徐娘子也是個苦命人，早些年嫁給個賭鬼，將家里的錢財都敗光了，還整日喝醉了就打徐娘子。徐娘子在繡坊做工幫丈夫還債，可謂是任勞任怨。她那挨千刀的丈夫倒是好，竟然為了繼續去賭錢想要將她給賣了。”
“然后呢？”沈棠迫不及待地問了句。
老嫗眼神微閃，似是十分動容：“當時韻珊繡坊的老掌柜將事情給攔下，最終是沒賣成。可那男人染上賭癮，又還不上債，賭坊也不讓他進去，整個人jing神渙散，沒多久竟然喝酒喝死了。”
“這對徐娘子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
老嫗略一頷首：“是啊，可能是老天爺也覺得徐娘子的日子太苦了，才給了她一段姻緣。”
沈棠覺得老嫗口中的姻緣，很可能就是韻珊繡坊的掌柜，但還是問：“繡坊掌柜是個什么樣的人？”
老嫗沒有直接回答：“韻珊繡坊的老掌柜從位置上退下來后，將繡坊交給他的兒子。這位新掌柜接手繡坊的時候只有二十歲，但是卻將繡坊打理的井井有條。原本家中已經幫他定下親事，可他卻推掉了，堅持要娶徐娘子。”
“掌柜家里人不同意嗎？”
老嫗搖搖頭：“繡坊的老掌柜和老夫人都是好人，他們也可憐徐娘子的經歷，自然不會不答應。”
“那就是徐娘子不愿意了。”沈棠喃喃道。
“是啊，”老嫗語氣遺憾道，“她大概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掌柜吧，所以才會想要逃走。”
聽完徐娘子的經歷，沈棠覺得心里沉重。
大概是同為女子，總能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情誼吧。
只可惜，每個人都路要自己走，旁人縱然是能勸幾句，但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干涉。
想到徐娘子的一顰一笑，以及周身散發出來的良善，沈棠倒是希望她能擁有自己的幸福。
不過徐娘子不愿意嫁給繡坊掌柜，也有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也未可知。
比如她不喜歡，但是又礙于在繡坊做工不好明說，只能借口她配不上。
這么想著，沈棠的心情略微好了些。
取回祝壽圖，一路走回食肆，半夏見沈棠的面色漸漸好起來，才開口道：“小姐別想了。”
沈棠看向半夏，露出一個笑容來：“我沒事，就是胡思亂想來著。”
“小姐剛才那樣怪嚇人的。”半夏嘟囔著垂頭，沒再多說。
回到食肆，時辰尚早，沈棠就坐在后院的樹下發呆。
半夏擔心沈棠胡思亂想，但又因為要盤賬而抽不得空，于是就讓呂顏過去陪著。
呂顏安安靜靜站在沈棠身側，倒是真真切切地“陪著”，一句話都不說。
“呂姑娘，你說這世道對女子的禁錮是不是太多了些？”沈棠有感而發。
呂顏略一思索：“是，身為女子恐怕在任何時候都會有禁錮。”
沈棠點點頭，表示贊同。
就連她生活的所謂思想空前進步的現實世界，很多時候女子跟男子做同樣一件事，也比男子要難得多。
“那我們要怎么做呢？”
呂顏目光定定落在屋檐上，道：“大概是跟這種禁錮抗爭吧？就比如很多人都覺得女子應該待在后宅里相夫教子，可我卻終日在外拋頭露面，娘娘也在外開了食肆。”
“我們這樣，算是抗爭嗎？”沈棠遲疑。
“當然算，”呂顏隨手撥弄著劍穗，“世道不讓我們做什么，我們就不做了嗎？這樣不是更被禁錮。”
沈棠瞬間猶如醍醐灌頂，整個人都通透許多。
不被認可的事情做的人多了，也就會變得合理。
時間長了，總能為女子開辟千萬條道路。
“呂姑娘果然非同一般。”
被沈棠夸贊，呂顏有些許不好意思道：“娘娘也不是一般的女子。”
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沈棠轉身去后廚，讓自己動起來，才能不琢磨這些事情。
申時，系統那邊將六十根生紅薯送到范時晉的攤子。
夫妻二人干勁十足，立刻收拾準備著烤紅薯。
有了昨日的成績，二人覺得前路坦蕩，不說發家致富，但比以前可好太多了。
這么想著，他們的心情都變得極好。
隔壁小攤聽著，不由覺得欣慰。
范老哥一向寬厚老實，總算是找到個好營生啦。
真好。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烤紅薯的攤子也吸引不少客人。
有昨日來吃過的，也有今日才來的，總之客人們都很熱情。
還有昨日吃過的帶著人過來，笑著說可沒吃回扣，紅薯是真的好吃。
食肆這邊，沈棠今晚準備制作涼皮的好伙伴
肉夾饃。
用香葉、茴香、八角、桂皮等香料鹵出來的五花肉十分入味。
夾出一塊五花肉混入青椒切碎，淋上湯汁。
再將烤好的面餅切開，將切好的肉碎夾入。
沈棠先做出來兩個，分別給半夏和呂顏品嘗。
面餅外皮酥脆，內里綿軟，肉質軟糯且肥而不膩的鹵肉裹上湯汁，醇香濃郁，齒頰留香。
呂顏咬了一口，激動地半天沒有說出來一句話。
半夏顯得平靜些，替呂顏說道：“小姐，呂姑娘的意思是如果做成辣味就更好吃了。”
呂顏連連點頭。
雖然加了青椒，只可惜不辣，不過已經很好吃了。
沈棠問半夏：“那你呢？”
“小姐做的我都喜歡吃。”半夏不假思索道。
做出來的東西被人喜歡，沈棠心情極好的笑道：“那我等下再給你們夾一個帶辣椒醬的。”
二人一人吃了兩個餅，沈棠嘗了一個，五個下人也跟著品嘗，都說味道不錯。
今晚半夏做了涼皮，交待了在后廚的杜水和杜火幾句，就去前面開門。
食肆外早已是人頭攢動，半夏剛將門打開，就有一大群人一擁而入，弄得小丫頭一時沒有來得及反應。
呂顏冷著臉站在一旁，取下腰間的佩劍往地上一戳，石板發出一聲脆響，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