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只是受了驚訝，如今在府上歇著。”
沈正平從沒想到過先前溫溫柔柔的香蓮會變成這副模樣，他甚至覺得有幾分可怕，身子不自覺地向后縮了縮。
蓮香察覺到他的舉動，心中滿是回腸百轉的凄楚悲切之感，倒是也不在意在沈正平面前多說幾句。
“老爺可知道，我被晉國公府發賣后經歷了什么？”憶及往事，蓮香雙目微閉，一副痛苦模樣。
沈正平心驚肉跳，問：“什么？”
蓮香緩緩睜開眼，眼神變得狠厲，勾唇冷笑：“被賣到專做皮肉生意的青樓，被不知道多少低賤的人玩弄，那種感覺，老爺能明白嗎？”
沈正平瘋狂搖頭：“這不可能！”
雖然發賣蓮娘的事情他沒有插手，但是蘭欣絕無可能會這樣安排。
事實當然不是如此，蓮香刻意將她從晉國公府找來的人牙子手中逃走的事情隱去，目的就是為了讓沈正平跟高蘭欣之間生出嫌隙。
憑什么她要經歷這么多痛苦，而他們夫妻二人還能相安無事，甚至還感情越來越好？
這不公平！
她就是在賭，賭高蘭欣并未將她從人牙子手中逃脫的事情告訴沈正平。
現在看沈正平的反應，果然如此，她賭對了。
蓮香繼續道：“老爺不信我也就罷了，這就是我的經歷。若不是因為這樣，我如今何苦如此……”
意識到不能再說下去，蓮香及時止住話頭，轉而目光陰冷的看著沈正平：“老爺定要照顧好思遠，若是讓我知道思遠出了什么事，我是不會放過你們晉國公府的。”
她當時從貴人手中接到任務，提出的條件就是讓對方庇護沈思遠。
對此，蓮香很有底氣。
沈正平滿面憂慮地問：“蓮娘，你到底是要做何事？可會有危險？”
蓮香冷笑：“老爺竟然還會在意我的死活？自從我被晉國公府發賣，香蓮就已經死了。”
她以前是伶人，遇到沈正平之后成了外室，再后來被接回府上成為姨娘，身份始終很卑賤。
從沒想過，原來還可以更卑賤。
大概是因為有過那段經歷，她甚至覺得如今在醉攬坊眾星捧月的感覺極好。
若是能夠重活一次，她才不要跟了沈正平，也許早早地去醉攬坊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沈正平手微微一顫，這件事，確實是他們晉國公府對不起香蓮。
可若是香蓮沒有對阿軒下手，也根本不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不然一個姨娘而已，晉國公府還是容得下的。
沈正平平復心情，還是規勸道：“蓮娘，你我相交一場，聽我一句勸，若是現在你還在做危險的事，還是趁早抽身為好。思遠年齡還小，你就算是為了他，也應該顧念幾分自己的安危。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幫你從醉攬坊贖身，還可以幫你買處小宅子，往后好好過日子。”
“老爺的意思是，讓我繼續當你的外室嗎？”蓮香混不在意的笑了笑。
沈正平總有一種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蓮娘的錯覺，縱然是容貌相似，又完全不一樣。
若不是蓮香親口承認，沈正平還是很難相信這一點。
這個問題上，沈正平沉默了，他很明白，他和蓮娘不可能回到從前。
而且如今聽到這種問題，他竟然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蘭欣知道后會難過。
他辜負蘭欣太多，決不可再讓蘭欣傷心。
蓮香見沈正平沉默，眼底的冷然越來越深：“我倒是忘了，像我這種做過低賤皮肉生意的人，老爺又怎么會看得上？”
蓮香頓了頓，語氣冰冷：“不過，老爺恐怕是不知道，我在做伶人的時候，就服侍過不少權貴。”
蓮香說完，看著沈正平驚愕的模樣，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暢快起來。
沈正平一直以為，蓮香只伺候他一個，所以才會在蓮香有身孕后將她贖身，并且悉心呵護著養在外面。
卻沒想到，這徹徹底底就是個騙局。
“那思遠？”沈正平聲音顫抖地問。
蓮香不怎么在意地勾唇冷笑道：“是我的兒子，至于是不是老爺的——我怎么會知道？”
不知道？
蓮香都不知道？
如果這是真的，只能說明蓮香同時周旋在很多人身邊！
沈正平氣得不行，抬起手指憤怒地指著蓮香：“你！你！”
任何一個男人得知這種事，恐怕都不可能泰然處之。
蓮香抬手撫了撫鬢角，不冷不熱道：“思遠已經入了沈家的宗祠，說到底還是仰仗老爺的信任。不然我一個外室，也不會這么容易讓思遠認祖歸宗。”
她沒有說謊，而是真的不知道沈思遠是誰的孩子。
那個時候也是看著沈正平對她很好，所以才想著跟他說起孩子的事情。
然后發現她賭對了，沈正平的確愿意認下孩子。
蓮香就索性收了收心，這些年一直跟在沈正平身邊當個本分的外室，只想著能看著沈思遠平安長大就好。
沒想到，晉國公府連這樣的機會都不愿意給她。
蓮香一想到被發賣后的經歷，就恨得牙癢癢，恨不得將害過她的人統統抽筋剝皮。
隔壁屋子的沈棠皺起了眉頭，蓮香是瘋了嗎，干嘛要說出這種話？
就這么有恃無恐嗎？
還是說已經料定了晉國公府對沈思遠無可奈何？
過了好大一會兒，沈正平的一口氣總算是緩了過來：“香蓮，沒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羞恥之人！你難道以為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都會留在身邊的人嗎？當初若不是見你冰清玉潔又跟我有了孩子，我怎么會將你留在身邊。”
“我若是冰清玉潔，就不會跟老爺你無媒茍合了。”
這話說的一點毛病也沒有，沈正平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蓮香話已說完，沒有再多說的心思，戴上冪笠轉身就走。
沈正平也沒有阻攔的意思，心情煩悶大口大口灌著茶水。
他這些年，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冷落蘭欣，實在是不應該。
果然母親說的不錯，能心甘情愿做外室的女人，八成不是什么好東西。
聽到蓮香的腳步聲走遠，隔壁雅間的沈棠和呂顏才離開墻壁。
“竟沒想到，蓮香會說這種話。”沈棠感慨道。
呂顏猜測道：“興許是認為六皇子會幫忙護著沈思遠，可她卻忘了，她在醉攬坊這么長時間，根本就沒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