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鐘鼓5第五章_sjwx
5第五章
5第五章
第五章
書房之中安靜極了,只聽得見李湛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茶蓋子的聲音,姜風荷早就讓人給帶到偏殿去了,要不然見了此刻陣仗,恐怕早就嚇得站不起來了。
她不在,姜賦淳卻還在。李湛到底忌憚他,雖然姜風荷沖撞在先,但也沒有絲毫不給姜賦淳面子,依舊給他賜了座。
李湛像是非要喝了那盞茶才開口說話一樣,等了良久,茶終于漸漸冷了下來,他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見姜賦淳手旁的茶碗還未動,開口問道,“怎么?宮里的這茶,不合宰相口味?”
姜賦淳連稱“不敢”,正要端起來,李湛卻輕笑了一聲,俊朗的臉上浮現出幾絲若有若無的諷刺來,“是啊,想必這宮里的茶還沒有宰相府上的新。”他放下茶碗,瓷器敲擊在木桌上的聲音聽得人心里“咯噔”一跳,“什么時候朕也要去宰相那里見識見識。”
身為臣子,用的東西比皇帝本尊還要好,已經是逾距了。姜賦淳知道他是在說之前姜風荷的事情,到底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兩朝老臣,連眉毛都不曾動一下,坐得好像一尊菩薩,“小女言行無狀,是臣管教無方,回去之后定會好好教導,保管下次陛下再見時,已經脫胎換骨,堪當天下婦人表率。”
天下婦人表率,除了皇后沒人能當得起他這句話。姜賦淳三言兩語就把重點轉移到了姜風荷身上,絲毫未提他扣住貢品的事情,反而將了李湛一軍。
李湛眼底閃過一絲冷光,暗罵了一句“老狐貍”,口中卻道,“宰相能如此嚴厲自然好。然而朕就怕,宰相忙于朝政,不能在后宅放太多心思。姜夫人愛女心切,不忍女兒受苦,到時候別說天下表率了,就是普通人家的主母也難以勝任。”
姜賦淳聽他如是講,以為他要借此機會分走自己手里的權力,連忙站起身來,朝李湛行了一個禮,說道,“臣為國盡忠,哪怕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都是為人臣子之責。安定后宅,教養子女,是臣為人父母之責。小女失禮于陛下,是臣養而不教,還請陛下給臣一個機會。”
給了他教養子女的機會,滿足了他為人父母的責任,朝政之事也一樣要滿足。姜賦淳打太極的本事太高,李湛目光閃了閃,干脆不去接招,“朕只是有些好奇。都說‘龍生九子各個不同’,宰相的二千金進退有禮,怎么到了四小姐身上就是這副模樣?”他抬眼看向姜賦淳,“要多讓四小姐和她姐姐多多相處才是。”
姜賦淳連口稱“是”。只見李湛放下杯碗,舒展了一下身體,說道,“不若這樣吧,以后讓她們姐妹同進同出,想必有了二小姐的影響,四小姐的禮儀應該會學得很快才是。”
姜賦淳面露難色,“這……”
同進同出,姜風荷到哪里,姜素素也要到哪里。將來進了宮,自然也是一起的。李湛卻明知故問,“這有難處?”察覺到他語氣里的不快,姜賦淳又行了一個禮,說道,“小女能得陛下青眼自然是她三生有幸,然而……如今小女是新寡之身,恐污圣體……”姜賦淳不愿意姜素素進宮來,李湛跟她的感情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姜素素進了宮,姜風荷必然失寵,而且,照姜風荷和李湛的感情,將來如果真要她在中間說句話,恐怕她還是向著李湛。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讓姜風荷進宮呢,起碼盧氏還在姜家,姜風荷又比姜素素更容易把持,操縱她,可比操縱一個姜素素容易多了。
李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既然這樣,干脆就一個都不要進宮來了。姜風荷言行無狀,沖撞圣駕,實在不堪鳳位,朕罰她回去閉門思過三月,姜相親自督導,什么時候學好了規矩什么時候再出來。”
這話一旦傳出去,別說進宮了,姜風荷這輩子都別想再嫁人了。李湛這是在提他自己的條件,要姜風荷當皇后,可以,但姜素素必須一起進宮。否則,一切都別談。要是不答應,姜賦淳跟著一起回去修養三個月。三個月之后,手中權力還剩多少,可能只能看李湛的意愿了。
思及如此,姜賦淳趕緊站起身來,跟李湛行了個禮,“多些陛下體恤。”
李湛朝他揮了揮手,姜賦淳弓著身子退了出去。走到門口處,李湛像是想起了什么,漫不經心地說道,“既然相府千金能夠穿得起千金一尺的云錦織,想必姜相家中應該十分寬裕。正好京城連日大雨,許多百姓流離失所,不如由姜相出資,搭建三百個善堂,安置流民?”
三百個善堂,每個善堂一萬兩,便是三百萬白銀。姜賦淳正要拒絕,李湛又輕輕巧巧地開了口,“朕體恤姜相,將來小姐進宮,陪嫁一應免去,朕自會好好待她們。”
這又在拿姜風荷進宮的事情來要挾他了。姜風荷是進宮當皇后,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給她準備?李湛說得好聽,姜賦淳卻吃了個悶虧。他正要再說,李湛卻又擺了擺手,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姜相先下去吧,朕還要看書。”
姜賦淳只得打掉了牙和血往肚里吞,默默地去了。
自己目的達成,李湛也沒有了剛才那副不耐煩,取而代之是一片輕松。他招來一旁隨侍的春壽,“你師父呢?”
春壽躬身答道,“回陛下,師父他在他自己住的地方呢。”李湛聞言也不在意,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朕去找他。”
紀無咎在宮中地位超然,原本他跟在李湛身邊伺候,但后來李湛發現他還有更大的用處,加上春壽也慢慢成長起來了,于是一些小事情就不讓他去做了,紀無咎也就不像之前那樣隨時待在他身邊了。
紀無咎住的地方是離掌乾殿不遠的一處小院子,叫棠棣。李湛來過很多次了,這次也一樣輕車熟路,連個跟隨的人都沒有。走進去一看,紀無咎正躺在院子里的花從前看書,聽到聲響,他抬頭一看,雪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好像春雪初融般沁人心脾,“陛下這樣子,可是事情已經辦成了?”
他跟李湛兄妹從小一起長大,李湛在他面前也相當隨意,從未將他當做宮人一般看待,行不行禮也從未放在心上過。李湛聽了,也是一笑,徑自走過來坐到紀無咎旁邊坐下,笑道,“無咎你當真神機妙算,朕按照你說的,姜賦淳果真答應了。”
即使姜素素已經跟李湛有過夫妻之實,但若是姜賦淳咬死了不松口李湛也無可奈何。他總不可能沖進姜府把人給搶回來吧。如果一開始直接就去要,那就相當于將自己的底牌早早地擺出來了,姜賦淳久經沙場,自然不會答應。就算要同意,恐怕又要趁機提出新的要求,來鞏固自己的權力。但如果一開始不說,只說要分他的權力,或者不讓姜風荷進宮,他為了保全自己必然會犧牲一個小小的姜素素。
兩相博弈,看的不過是誰先把底牌亮出來而已。
李湛是文人脾性,對這些陰謀手段并不清楚,紀無咎只是略施小計便讓他心悅不已。
他得了稱贊,也不說些推辭的話,只是笑著給李湛斟了一杯茶,說道,“陛下可算是放下一樁心事了。”把姜素素送去碧瑤園也是他提出來的,不過是為了給今日的事情多一重保障罷了。如果沒有姜風荷橫生枝節,姜賦淳一味不肯,那可能就要直接叫破了。若是姜素素未婚先孕或者無媒茍合,就算進了宮,那也是她的一個黑點。況且姜素素性格內向沉靜,縱然嘴上不說,心里肯定也會介意的。如今有了更好的解決方法,之前的打算自然是用不到了。
李湛也高興,但又有些后怕,“姜賦淳不會后悔吧?”
紀無咎搖了搖頭,“他到底是一國宰相,這點兒臉面還是要要的。況且,他若反悔,便是抗旨,姜相不會這么做的。”還有個原因他沒有講,姜賦淳熱心名利,縱然不愿意姜素素進宮,但多一個女兒就多一重保障,為了他的權利,就算不想,他最終也還是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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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聲,姜風荷被上面砸下來的茶碗打得臉一偏,溫熱的水灑在臉上,連擦都不敢擦一下。盧氏剛想要站起來,卻被姜賦淳一個眼風給嚇得又坐回了原地。坐還坐在那里,只是怎么樣都坐立不安。
“哼。好大的膽子!自己不帶招子出門,想死別拉著全家人跟你一起陪葬。”如果不是她不日即將嫁入皇家,姜賦淳可能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哪兒能讓她就這么輕松地跪在這里。整整三百萬兩白銀,被她就這樣輕輕松松地甩了出去,但凡她能機靈一點兒,也不至于原本就板上釘釘的事情還要被皇帝拿出來三番五次地轄制他。
姜賦淳越想越氣,忍不住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伸手指著她,“如此招搖,如此輕浮,你往日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嗎?”那手指就快戳到姜風荷臉上去了,她下意識地躲了躲,姜賦淳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哼出一聲,續道,“我在家里說過多少次了,你馬上要成為皇后,一族榮辱系于你身,居然還這么不知檢點。幸好你遇上的皇上,要是換成其他外男,你這樣撞上去,說你不守婦道都是輕的!”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盧氏也有些不高興,擦了擦眼淚,抬起頭來看向姜賦淳,“老爺,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況且又沒有什么大錯,她在皇宮里受了那么多苦,也知道自己錯了,你就讓她起來吧。妾身往后一定好好教她,一定不會讓她給姜家丟臉的。”
她的話非但沒有澆滅姜賦淳的火氣,反而讓他的火氣越發上漲了。他猛地轉過身來,沖盧氏沉聲道,“我還沒有說你呢。你身為當家主母,自己的女兒不教,還能做什么?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太后娘娘在后面施壓,你以為可以這么輕松地就了結了嗎?若是你不愿意坐這主母位置,趁早說出來,我好換人!”像是看也不愿意看到她一樣,姜賦淳丟下一句“愚昧婦人”之后便拂袖而去,連看也沒有再看她們母女一眼。: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