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鐘鼓

21 第二十一章

遲遲鐘鼓21_sjwx

琉璃怕遲遲一個人騎馬太悶,加上馬車人多,空氣不怎么好,她也下了車。為了照顧遲遲,她今天也是一身短打,是要比裙子來得方便。有太監給她牽來一匹小馬,她翻身上去,駕著馬朝前面走去。

可到了前面,琉璃轉了幾圈兒,都沒有發現遲遲的身影,有隨行的宮女認識她,知道她是在找遲遲,便對她說道,“琉璃姑姑,陛下邀姜婕妤伴駕,她把長公主殿下也請過去了。”琉璃聽了,立刻駕馬朝前面行去。

走了一陣,沒有遇到遲遲,反而碰到了往日跟在春壽身邊的小太監。見到琉璃,他上來打招呼,“琉璃姑姑,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

“找殿下呢。”琉璃勒住馬,“陛下他們就在前面嗎?”說著就要縱馬而前。

那個小太監一愣,“在是在,可沒看到殿下啊。”說完就看到琉璃的臉猛地白了下來。小太監也意識到了不對,連忙安慰道,“姑姑在這里稍待,也許是奴才走了殿下才來的。奴才這就回去看看。”

見他要走,琉璃連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又怕那個小太監不知輕重,趕緊囑咐道,“別太聲張。”

小太監回頭朝她一點頭,“奴才省得。”便打馬上前,飛快地朝著前面奔去。琉璃的馬不算好,只能勉強跟上他,但她也沒有放棄,還是努力跟上。

小太監找到春壽,跟他簡單地說了一下,春壽聽得魂飛魄散,一邊吩咐他趕緊去查究竟是誰人指使,一邊轉過身去,走到紀無咎身邊,小聲地給他說了一遍。

紀無咎沉吟片刻,對春壽說道,“你在這里,寸步不離地守著陛下。我去找她,陛下這邊,你想辦法拖延,別讓其他人知道了。”春壽知道這是紀無咎害怕有人調虎離山,于是面色也鄭重起來,點了點頭,“師父你放心去吧。”紀無咎點了點頭,掉轉馬頭,就朝著來時路走去。

紀無咎騎在馬上,腦中卻反復在想遲遲的事情。他想不到還有誰要針對遲遲,她一個未出閣的公主,就算得了皇帝的寵愛,那也礙不到其他人什么事。可那人為什么要對付她?難道又是后宮傾軋么?對方打著姜素素的旗號過來叫的遲遲,如果要查,肯定就會查到姜素素身上。李湛那么寵愛姜素素,如果是旁人,未必會讓他動怒,但遲遲就不一樣了。以李湛對遲遲的感情,她真要因為姜素素出了什么事,李湛未必能釋懷。以遲遲做筏子來打擊姜素素,那人真要是這樣打算的,來頭一定不小。

一個名字浮上他的心頭,紀無咎心上一緊,越發覺得不安,猛地抽了馬臀一鞭子,朝前面沖了出去。

他沿著剛才來的路邊走邊找,因為不知道對方究竟想怎么樣,紀無咎唯恐污了遲遲的清白,也不敢聲張,這樣一來,就更難了。

密林中一片茫蒼,騎著馬更是難行,紀無咎干脆下了馬,一邊用手撥開身邊的荊棘,一邊運足耳力,仔細聽著四周的聲音,還騰出手來,留意著地上的痕跡。對方如果要對遲遲下黑手,必然是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她騎馬過來,路上一定會留下痕跡的。

片刻之后,果然有遲遲的叫聲傳入他的耳朵,紀無咎臉色一變,腳在樹干上一蹬,人如騰空的大鳥,直直地向前沖去。

紀無咎幾個縱身之后,就遠遠地看到遲遲的身影,她坐在草叢中,半人多高的草將她的身影蓋了個七七八八。他再也忍不住,高聲叫了一聲遲遲的名字,她卻沒有回頭。

紀無咎唯恐她出了什么事情,趕到之后連忙去叫她,“遲遲。”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的聲音中竟帶了一絲顫抖。

遲遲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原本被恐懼籠罩的心再也禁不住,轉頭過來看到紀無咎的那一刻,就撲進他懷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沒事了,沒事了。”紀無咎抱著她,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他手在遲遲身上一摸,發現一片黏膩,拿起來一看,才發現滿手的血。她面前還躺著一個年輕男人,胸口上插了一支羽箭,面色蒼白,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紀無咎怕她受了傷,不等她哭完,就把她從自己懷里拉出來,“你哪里受傷了?”遲遲搖了搖頭,悶聲道,“不是我的。”她轉頭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那人,“他一上來嘴上就不干不凈地在說些什么,我表明了身份,他還是不信,剛才甚至要對我動手動腳,我……我一時激動,害怕他對我不利,就……”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抬起頭看向紀無咎,聲音中帶了幾分急切,“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他的,只是因為……他實在太過分了,還說要納我為妾什么的……”

聽她如此說,紀無咎有些心疼,連忙拍了拍她的背心,示意沒事。“不關你的事,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好你,還讓你受了這么大的驚嚇。他愛憐地摸了摸遲遲的臉,問道,“他是誰你知道嗎?”這人紀無咎也不認識,但能跟著皇帝一起來秋獵,想來也是世家子弟,而且門庭應當不低。

遲遲想了想,“他好像提過一句,他是承恩侯府的人,將來要繼承家業的。”

繼承家業嗎?那就是嫡子了,只是不知道是嫡長子還是其他嫡子,如果是嫡長子,那就有些麻煩了。見紀無咎沉默不語,遲遲又說道,“我不知道是誰告訴他的,我都已經說了幾次了我是滎陽長公主,可他就是不信,還非得認為我是個小宮女。”

對遲遲宮女的身份深信不疑,想來是背后的人之前已經知會過他了。他應該也不知道遲遲的真實身份,否則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皇帝的胞妹亂來。但給他說這話的人,想必應該是他相當信任、并且對宮中事務熟悉的人,而且這個人地位還不低。這人是承恩侯府的嫡子,見過的市面也不少,一般人很難幾句話就成功地取信于他,必定是跟他熟悉的人。而能把“宮女”若無其事地交給他一個外男,想來這人在宮中地位不低,正是因為這人有這樣的能耐,承恩侯府的這位公子才會相信。

“姜風荷”三個字在紀無咎心中越發地清晰起來,他抬眼望了一眼四周,還有一點不太明白。這里雖然稱得上僻靜,但也絕非人跡罕至。如果真要行兇,為什么要選在這樣一個地方?要是李湛打馬回來,那不是正好碰見?是,這樣是能夠讓遲遲的清白被玷污得更徹底,那么多人看著,李湛就是想壓下來也壓不下來,最后的結果只能是遲遲下嫁。但是這樣一來不是擺明了是陷害姜素素嗎?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情,哪個正常人會做?到時候這人被抓住一審問,那不是還有可能把自己給拉下水?

想了一下,現有的線索讓紀無咎暫時找不到頭緒,他伸腳輕輕踢了一下那人的手,臉上閃過一絲陰騖。那些事情都可以后面慢慢查,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把遲遲從里面摘出來。對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毀了遲遲的清白,再留在這里,等下李湛他們來了,這死無對證的,遲遲就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他蹲到地上,隨手拿了一支遲遲馬背兜囊中的羽箭,仔細地查看了一遍,幸好是女子用的,不為獵殺,多數只為了好看,上面沒有什么記號。他拿過遲遲的弓箭,又把囊中的箭射了幾支出去,有幾支甚至還對著死去的那人,在他尸體上添了幾道新傷。他剛死不久,血液尚未凝固,真要再添傷口,就算有仵作驗尸,也未能驗得出來。見羽箭大多都射了出去,紀無咎手中內力一運,將那柄小弓折斷,隨手扔在了地上。又運足了內力,打了幾掌出去,一眼看過去,現場就是一片狼藉。

等到現場都布置得差不多了,紀無咎翻身上馬,在遲遲的小馬上面猛地拍了一巴掌,小馬吃痛,長嘯一聲朝著林子深處跑去,他這才朝一直看著他的遲遲伸出手來,將她拽上來,坐在自己前面,猛地一夾馬肚,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耳畔風聲呼嘯,遲遲一邊護住自己的頭發,一邊問紀無咎,“我們這是去哪里啊?”

身后少年清冽的氣息好像山澗清泉一樣朝她撲面而來,只聽他微笑道,“既然是做戲,我們也要做像一點兒。”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懸崖邊上,獵場幾經選拔,為了保證皇帝的安全,這四周都是崇山峻嶺,茂密森林,若不是紀無咎提前進來踩過點,恐怕今日他也會迷路。到了崖上,紀無咎便下馬來,又把遲遲接下來,她往下看了一眼,便連忙收回了眼睛。紀無咎被她的動作逗笑了,故意問她,“我們剛才闖了大禍,收拾不了了,一起跳下去吧。”他眼睛里閃爍著幾分笑意,“你怕不怕?”

遲遲連忙搖了搖頭。紀無咎莞爾一笑,像是沒有當真。遲遲卻想對他說,其實只要有他在,哪怕是死,她也是不怕的。她張了張口,剛想說,腰上卻突然出現了一只手臂,紀無咎的身子貼上來,他另一只手在馬臀上一拍,那馬便撒開蹄子朝前面奔去。遲遲只感覺自己渾身一輕,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紀無咎就帶著她一起,跳了下去。: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