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鐘鼓42_sjwx
這么多年,除了遲遲,紀無咎從未跟其他女子接觸過,越洛珠是女子不說,還是越青的掌上明珠,一想到他們兩個曾有婚約,饒是紀無咎圓滑世故,也忍不住尷尬。他輕咳一聲,避開越洛珠的目光,“我這院子里從來沒有女客,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越小姐還請見諒。”
他聲音清朗,越洛珠臉上一紅,朝他行了一個禮,說道,“大人不必如此客氣。父親既然讓我留在你身邊伺候,你把我當成一般的宮女就行。”
她是越青的獨女,紀無咎豈能把她當成一般的宮女?只是他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面繼續糾結,而是對她說道,“你就先在后院住下吧。這里雖然少了些人煙,但勝在清凈。要是差了什么東西,跟春壽說就行了。”前面是他跟春壽住的地方,越洛珠一個女孩子,到底不方便。
越洛珠點了點頭,“多謝紀大人。”紀無咎搖了搖頭,“我前面還有事情,就先走了。棠棣院中雖然比不上你在南海的家,但也不用拘束。”說完便轉身,帶著那么一絲慌亂,逃一般地離開了。
棠棣院中并不大,往常紀無咎都在后院活動的,他的書房也設在后院,但越洛珠來了,他就沒道理再去后院,看來要趁空,讓小太監們在前院收拾一個房間出來,當做他的書房。還有,越洛珠在家里是被伺候慣了的人,在宮中她一個人未必習慣,等下給她找個伶俐的宮女過來,也好照應一下她的起居。
紀無咎在想什么,越洛珠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她現在滿心滿意都是紀無咎剛才的風姿。果然,能夠讓她父親心悅誠服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這個人,是跟她指腹為婚的人呢......
突然,窗邊傳來一陣細小的叩窗聲,越洛珠微微一愣,隨即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戶,就看到地下站了一名穿著宮女服飾的少女,一張臉極小,帶著病態的蒼白,襯得那雙眼睛又大又幽深。
見到她,那少女也愣了一下,隨即問道,“你是誰?怎么會在紀無咎的書房里?”越洛珠雖然打扮成了小太監,但她的身形和容貌,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這是一名美貌女子。
這少女既然能夠直呼紀無咎的姓名,想必身份不煩。越洛珠笑了笑,說道,“我是紀大人身邊新來的宮女,大人剛剛出去了,不知貴人找我家大人何事?”
那少女自然是遲遲了。她被李湛禁足在了甘露殿,心里實在不好受,那天晚上李湛那副樣子,還真的就像是要把她趕緊嫁出去一樣。她唯恐擔心成真,硬是不顧自己的病體,拖著過來找紀無咎商量辦法。
見到越洛珠,遲遲只覺得長相甚是嬌美,哪怕是穿著一身太監服飾也不能掩去光芒,至于其他,絲毫沒有多想。聽到紀無咎不在,她心下又黯然了幾分。她仗著生病,苦苦哀求才讓琉璃心軟,換了宮中宮女的衣服偷跑出來,不能在這里停留太久。可是眼下紀無咎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越洛珠見她突然一下情緒就低落了下來,想了想,說道,“貴人不妨先進書房來。外面風大得很,小心著涼。”她到底是南海公主一般的存在,讓她自稱“奴婢”,是萬萬做不到的。遲遲看了身后一眼,她是偷跑出來的,怕人發現,連棠棣院的大門都沒有進來,而是抄了小路繞到書房來。
她在外面站得久了,難免不會有人看見。遲遲點點頭,繞到門口,走了進來。
越洛珠給她倒了一杯茶,她在家中雖然也是千恩萬寵,但也不至于進了宮還要拿腔拿調。“你稍坐片刻,紀大人等下便回來了。”遲遲默然地點了點頭,她此刻心思全在紀無咎身上,越洛珠說什么,自然是聽不進去的。
兩個人就這么相對無言地坐了片刻,“吱呀”一聲,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遲遲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見到來人是紀無咎,她跑到他面前,仰頭看他,“紀無咎。”
見到她,紀無咎也驚訝,“你怎么在這里?”又看她滿臉病容,一雙眼睛大而無神,好像兩顆蒙上了灰塵的寶石一樣,他忍不住心疼道,“可是病了?”伸手去摸她的手,才發現里面一片冰涼。
遲遲反手握住他的手,小臉上雖然滿是病容,但卻有著紀無咎從未見過的堅定。“昨天晚上菊花宴原來是皇兄授意姜素素為我相看駙馬人選的,我發現之后不愿意去,惹怒了皇兄,他昨天晚上將我禁足,我是哀求了琉璃許久才讓她放我出來的。”她死死地抓住紀無咎的袖口,他從不知道,原來遲遲也有這么大的力氣。
越洛珠看著遲遲依偎在紀無咎懷中,他的藍衣跟遲遲身上粉色的裙子交織在一起,唯美卻又哀傷。前一秒她還在因為自己是紀無咎的未婚妻而雀躍,如今卻又親眼見著他懷抱著另外一個少女。奇異的是,她心中竟沒有任何的嫉妒和不甘,只有淡淡的傷感。這兩個人,如果真的能夠在一起,怕也不知道要經歷多少的艱難險阻。只可惜,跟在他身邊的人,不是她。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明顯,紀無咎抬頭看了她一眼,越洛珠立刻明白過來,“我去看看我住的地方。”說完就走了出去,把這難得的相處留給了這對有情人。
紀無咎扶著遲遲坐下,卻沒有去回答她剛才的話,而是問道,“你生病了叫太醫了沒有?”看來李湛果真一斤更不喜歡他跟遲遲接觸太多,往常這樣的事情,哪次不是他最先知道?
遲遲點了點頭,依然還是沒什么精神的樣子,“紀無咎,你說皇兄會不會真的把我嫁給其他人?”大概是想到今生有可能不能跟他在一起了,遲遲突然把臉埋進手心中哭了起來,開始是無聲的啜泣,過了片刻,就是小聲的嗚咽了。
她的哭聲,像刀子一樣狠狠地劃在紀無咎的心間。他走過去,將她的手扒下來,本來是想擦掉她臉上的淚水的,誰知她卻將臉埋進了他的手中。淚水滾燙,落進他的手心又變得冰涼一片。紀無咎側身過去,環抱住她,“不會的,總會有辦法的。”是啊,他足智多謀,怎么會沒有辦法?可是人心已經如此多變,又何況是帝王?就算是他奇智迭出,又怎么能夠將帝王的心思完全猜透呢?
這樣的話,說出來不過是為了安慰遲遲罷了,可她偏偏就當了真,從他掌心中抬起頭來,一雙眼睛經過淚水的滋潤,濕漉漉的,好像迷途的小鹿一樣,“真的嗎?”她抱住紀無咎的脖子,將臉靠在他身上,“紀無咎,我不想離開你,更不想嫁給別人。”
我又何嘗想要離開你?又何嘗愿意眼睜睜地看著你嫁給別人?紀無咎沒有環住她,這么多年,好像他都習慣了在遲遲看不見的地方表達他的愛,卻每次在面對她的時候,將感情收起來。
“我昨天晚上跟皇兄說了,讓他將我從宗譜里除名,我不是公主了,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他自然就不會再生氣了。”
紀無咎苦笑。他何嘗不知道,李湛在意的從來不是皇室顏面。他在一起的,是自己......
世事從來不公,他愛上了一名少女,可少女回應他的時候,就是他失去的時候......
紀無咎心下黯然,遲遲靜靜伏在他的肩膀上,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話,她生病了,嗓子特別不舒服,只是說這么一小會兒的話紀無咎就聽見她咳了好幾聲。難道真的就要讓她從此之后嫁給其他人嗎?他有多愛她,在這上面就有多小氣。親手將她推給其他人,紀無咎只要一想,就覺得難以接受。可眼下,他還有什么辦法來打消李湛的心思呢?
他既然已經知道遲遲喜歡自己,那就肯定不會把遲遲留在身邊太久。姜素素的菊花宴只是個引子,等到不久之后遲遲及笄,她的婚事就會正式提上日程,那個時候,恐怕再想動作,也都晚了。
紀無咎沉默半晌,將遲遲從肩膀上拉起來,看著她說道,“你先回宮去,這邊的事情一切都有我,別著急。”我一定不會讓你嫁給其他人的。他在心里如是說道。
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遲遲精神稍微好些了,剛才還灰蒙蒙一片的眼睛里,此刻又恢復了些許往日的神采。“你說的可是真的?”
紀無咎含笑點頭,“我何曾騙過你?”他微微一頓,“這件事情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回宮之后,把太醫找過來,好好吃藥好好休養,把身體養好。再找個機會跟陛下認個錯,剩下的,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