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嫡

第三十三章 意指

當初她憋著一口氣,非要嫁給丁治平,還不是看中他有出息,跟其他紈绔子弟不一樣,認為自已終有一天能妻憑夫貴,得封誥命。

可如今看來,當初的自己果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丁治平這些年一直窩在江洲,仕途上沒有半點兒寸進,如今不要說是封誥命了,他就連進階官品都難!

“你又去哪了?”

她眼神不善,丁治平一見不好,連忙便道:“那日弟妹未能為我謀得好的差事,最近我有幸得岳父大人指點,結識了吏部的黃忠義黃大人,與他去醉香樓喝酒了。”

丁治平嘴里所說的黃大人,是尚書省下吏部的正五品郎中,這黃忠義之祖父原名黃四,后得先帝賜名為黃虎,在開國之后被封縣伯,食邑七百戶。

黃氏后人也算是爭氣,黃忠義的二叔任東都河南尹,黃家子孫之中在各地也是擔任官職。

聽到丈夫是跟黃大人出門喝酒,傅儀琴臉色好了許多。

只是聽他提起謝氏幫忙不力,不免又詛咒了兩聲。

看她不像剛剛細眉倒立的模樣,而是有恨記到了謝氏身上,丁治平松了口氣,狠狠的瞪了丫環一眼:“還不快去端茶。”

“到底什么事兒,竟發了這樣大的脾氣?”

丁治平替傅儀琴順了順胸口,不由就道:“仔細急壞了身體。”

“還能有誰?還不是傅明華那小賤人!”傅儀琴冷笑了一聲,將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丁治平心里自然是知道妻子打算的。

從心底里說,他覺得傅明華說的并不是沒有道理。

傅儀琴從嫁進丁家的那一天起,便從未侍奉公婆,受過姑子的氣。

他倒是有些擔憂如今妻子回到娘家,得罪了傅家人,到時將他們一家趕了出去。

若是能如傅儀琴所說,使丁孟飛娶到傅明華。那自然是千好萬好,可若此事不成,到時反倒壞了傅、丁兩家情份,那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他心里雖然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的。傅儀琴這些年積威甚深,他也是凡事懦弱慣了,不敢再提。

“哼。”傅儀琴冷笑了一聲,伸手理了理衣襟:“走著瞧,日子還久得很。待到他日讓她落進我手里,我倒要好好教教她規矩!”

傅明華只覺得耳朵發燙,想來也是傅儀琴在詛咒她。

她摸了摸發紅的耳朵,碧籮忍不住就道:“今日的事,要不要奴婢知會付嬤嬤一聲?”

今日傅儀琴當眾為難傅明華,幾個丫頭都看在眼里。

付嬤嬤是謝氏身邊的貼身嬤嬤,與安嬤嬤一個主外,一個主內,深得謝氏信任。

碧籮的意思就是在向謝氏告狀。

只是告狀若有用便罷了,告了結果沒用。說了也是白說。

傅明華搖了搖頭:“不用了,恐怕母親正在煩心。”

一旁正為她收拾著衣裳的碧云一聽這話,便愣了愣。

碧藍為她剝著柑橘,她拿了銀簽叉著剛剝好的橘子送進嘴中,酸得眼睛都瞇了瞇。

謝氏從宮中回來便‘病’了,依傅明華看,這個病恐怕是心病,不大好醫。

她笑意發冷,又叉了一瓣橘子送進嘴里,不再說話了。

齊氏隔了兩天又來了一回。這一回則是由建元七年的狀元提起的。

“建元七年時,那杜郎君實在是文才風流無人可及,以三十二歲的年紀被皇上親點為頭名狀元。”齊氏做出一副回憶的樣子,“杜狀元被朝廷派到嶺南任職。婢妾當時倒有幸見過杜狀元一回。”

她自顧自的說著,傅明華拿了琴譜,在古箏上撥弄。

幾個丫環倒是覺得琴聲悠揚,只是齊氏聒噪未免有些惹人厭煩。

齊氏自個兒倒像是沒察覺一般,見傅明華不睬她,也說得來勁兒。還湊近了她一些:

“不過這杜漸德最出名的可不止是文才而已,大娘子可還知道其他的?”

傅明華低垂著頭去端一旁的茶杯,聽到這話,眼神便晦暗莫名,她端了茶杯,擋住了嘴角邊的猙獰,望著齊氏,眼神冰冷。

直看得齊氏渾身發寒,本能別開了臉,待心里一定回過頭再去看她時,卻見傅明華淺淺的笑著,嘴唇雖然被茶杯擋住,但是眼睛下方卻露出兩抹臥蠶,眼中漾著溫婉的笑意,剛剛的凌厲倒像是她自己的錯覺了。

“據說這杜漸德最出名的,還是他的癡情。”齊氏撫了撫手臂,上半身傾斜著朝傅明華靠得更近了些:“他的妻子是他的表妹,自小定下婚約的,夫妻倆恩愛異常,婚后數年杜娘子未曾為傅家延續香火,卻也未影響夫妻感情。”

她說到這兒,‘吃吃’的笑了兩聲:“如今住進傅家里的姑奶奶一家里,據說表少爺也是小小年紀啟蒙讀書的,姑爺當初也算是天子門生,這家學淵源的,據說今年是要入場應試的,若是能博個秀才功名,年紀輕輕的,往后求親的恐怕要踏破傅家大門。”

說到這兒,齊氏見傅明華沒什么反應,頓時著急了:

“大娘子覺得婢妾這話有沒有道理?”

看傅明華仍不說話,只顧著單手撥弄琴弦,她眉頭皺了皺,眼中露出不耐之色,也不明白這破琴有什么好值得專注的。

她就不信自己還搞不定這樣一個閨閣少女。

想到這兒,齊氏伸手也去撥琴,只聽一聲重響,打亂了傅明華剛剛正在研究的琴譜,她轉頭盯著齊氏看。

齊氏被她看得心中冷笑,以為她會含淚喝斥,卻見她將杯子一放,溫聲緩緩道:

“齊姨娘這話說錯了。”齊氏正待要駁斥她,傅明華接著開口:

“要踏破的,也只是丁家的大門,表哥姓丁不姓傅。這樣的話齊姨娘以后就不要再亂說了,免得人家嘲笑你。”

她說完,見齊氏的手還扣在琴弦上,勾了勾嘴角,站起身來,一手拉了拉披帛,一手拿起旁邊放著的撥琴的象骨彈箏,用力的重重撥動一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