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嫡

第一百九十六章 無話

_兩人無話可說,謝氏一句話說完,屋里又沉默了下去。∏雜÷志÷蟲∏

“隨我出去走走吧?”

謝氏無聲的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望著傅明華看:“我帶你熟悉熟悉這院子。”她眉梢間露出幾分憂郁,“這是我少年時期曾住過的院落之一。”

她低垂著眼睫,神情淡漠,氣質如蘭。

傅明華站起了身來,謝氏示意身側的嬤嬤不要跟著。

“現如今,我也知道恐怕你是不想見到我的。”外間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從屋檐一滴一滴的落下來,砸落到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傅明華裙擺都濕了,此時墜墜的并不舒爽。

謝氏聲音輕細,似這江洲的天氣,帶著蝕骨的寒意。

“可是如今你既然與三皇子定了親,往后謝家便是你的依靠。”謝氏抿了抿唇角,這是雙贏的事兒。

但她幾句話都說完了,傅明華卻并沒有給她回答。

“莫非你還想靠長樂侯府?”

謝氏抬起眼眸,不知是不是這江洲水鄉將她黛眉暈染出好看的色澤。

她已年過三十,看上去卻不過二十之數。時光對她尤其的優待,傅明華含著笑提了提濕了之后粘順她鞋面腳踝上的裙擺,看謝氏提到長樂侯府時,淡然的語氣,就像是提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般。

“長樂侯府靠不住。”她緩緩開口。

這一點不必她提醒,傅明華心里都清楚得很。

可既然當初謝氏知道長樂侯府的人靠不住,選擇的依舊是江洲謝家。

現在來與她說長樂侯府靠不住,已經太晚了。

傅明華含著笑,看著夜風下門前的情景。

游廊直通整個院落,連接著謝府前后宅。

她臨時居住的院子正廂房出門便對著幾步小小的階梯,左右兩側都放了石燈柱,里面擱了油脂,夜色下風吹得火光不住搖曳。

綿綿細雨吹落進來,將階梯浸濕。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讓人懶洋洋的,恨不能時時困在屋中,不要出門才好。

幾滴雨水從廊橋屋檐頂上滴落下來,傅明華走了兩步,伸手去接。

那水珠落到掌心時冰涼異常,使她手心都感覺到微微的刺疼。

“今晚席間,并未看到您。”

她轉過身,神態從容。

只是之前還神情冷漠的謝氏一聽這話,臉上卻露出難掩的狼狽之色。

傅明華沒有笑,說話時口吻也不帶譏諷,可是謝氏卻似咬緊了下唇,臉色泛白。

面對這樣一個問題,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半晌之后,她才有些艱難的開口,秀氣的鼻翼微微顫動,發出一聲極輕極細的‘嗯’的聲音。

“為什么?”

傅明華似是有些好奇的問出這話時,謝氏臉色就更白了。

她手指抓住披在身上的貂裘,指尖纖纖,用力將皮裘攥緊。

還能有為什么呢?

她只是江洲名義上早就死了的女兒,哪怕回到江洲之后,能錦衣玉食的活著,貂裘珠寶數之不盡,可是她卻終究不能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謝氏抬起頭,目光不避不閃望著傅明華看:“你心里應該很清楚的。”

雖被戳中了痛處,但謝氏卻并不肯面對內心里軟弱之處,她的勇敢與她秀氣的外表并不相襯。

傅明華笑了笑,低下頭來,伸手摸了摸耳際:“我也只是那么一問。”

“您不要在意。”

長樂侯府當初再不好,至少她也是這樣光明正大的身份,總比如今偷偷摸摸要好了許多。

“我明白。”謝氏勉強牽了牽嘴角,母女二人一時間又是有些無話可說。

“我說的話,你想想。”謝氏呆了半晌,心里也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兒,說了這話句正想離開,傅明華卻道:“我知道的。”

謝氏低垂下頭,眼中淚水都要彌漫了出來。

她強忍了酸楚,聲音有些沙啞:“那你早些歇息。”

說完這話,她眼中露出猶豫之色:“希望你不要恨我,你也明白,我只是身不由已。”

傅明華望著她,沒有說話。

“現今你也長大了,你應該明白的。”她垂下眼皮,拼命忍住要掉落下來的淚水,只是昏暗的燈光下,那水光依舊折射出礙眼的光澤。

“長樂侯府世子,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心中應該明白的,”傅明華沒有回應,謝氏便聲音更輕了些:“若是換了你,你又會怎么做?”

“你是未來的三皇子妃,若是有人助你,將來便是天下最尊貴的人。”謝氏忍了心中感受,小聲勸道:“孰輕孰重,你心里好好想想就是。”

下人站得遠遠的,之前謝氏要與她說話,特地叮囑人不要過來。

這會兒只知母女之間說了話,卻又聽不清到底說了些什么。

“我明白。”傅明華點了點頭。

謝氏抬起頭,望著她看,卻見傅明華平靜的也在看她:“如果是我,我也會跟你一樣選擇。”

她這樣不喜傅其弦,連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再提。

若是設身處地的站在謝氏的立場去看,恐怕傅明華也會做出與她相似的選擇。

謝氏眼中漸漸露出光彩,傅明華卻笑著看她:

“但那又如何,我不是你。”

她的瞳孔漸漸縮緊,似是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緊抿著嘴唇,下巴繃得極緊,發不出聲。

“天色不早了,趕路一天也是疲累,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傅明華輕聲勸她,謝氏卻再也聽不進去。

母女兩人見面到現在,謝氏才發現傅明華連一句‘母親’都沒有再叫她。

恐怕在傅明華心里,當日她‘上吊自盡’之時,長樂侯府世子夫人離世,她的母親便也跟著去了。

謝氏都不知自己是怎么離開這宅院的。

傅明華看她人都走遠了,才轉身過身。

她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凍得手腳都僵疼了。

江嬤嬤抱著大氅站在屋中,有些擔憂的望著她看,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娘子且放寬心。”江嬤嬤怕是以為她傷了心,傅明華披了大氅還覺得冷,聽了江嬤嬤這話也不解釋。

進屋里先沐浴更衣,外頭門一關,內室又燒了地龍暖和起來,傅明華才覺得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