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之來的快,去的也快,他也壓根就沒有想過要跟花錦墨與莫伊打招呼。
花錦程還沒有睡下,披著大氅在書桌旁寫寫畫畫,燭火噼啪一聲脆響,她放下了手中的筆,坐在椅子上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都解決了?”
“是。”
木易之緩步走了進來,“主子料事如神,去的確是云凌無身邊的人。”
“哪有什么料事如神。”花錦程搖頭,“不過就是仗著修寒在這里,我肯定不會有事罷了,若是他不在,我還不一定能如此果決的放你出去。”
“公子那邊高手如云,想必少一兩個的,他也不會介意。”木易之低聲道,絲毫沒有依仗比人的不甘與尷尬。
花錦程搖頭,她當然知道若是她開口,云修寒肯定會給她人,可她憑什么開口呢?靈柳靈雪石時石一石七,已經足夠她欠對方天大的人情了,再加上木易之也是由他所救,若是再開口,倒顯得她自己有些恬不知恥了。
“這樣便很好了,終究不是與云修寒有密切關系的事兒。”花錦程輕聲道,“早點休息,日后也不見得能夠平靜。”
“主子別將事情想的太復雜了,如今您跟公子是一條船上的,不管是您出事,還是他出事,對彼此終究都會是損失。”木易之低聲提醒了一句,然后便轉身走了出去。
花錦程看著地上那抹搖晃的影子,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又如何不知這些呢?只是知道又怎么樣?重活一世,她終究跟以前的心思是不一樣的,云修寒……她咬了咬唇瓣,動心了又能如何?她妄想以自己破敗的身子去謀得什么樣的好處?
‘錦程姑娘還真的挺有自知之明的!’似是嘲弄也似是佩服,花錦程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那人的心思究竟是怎樣的。
她沉默不語,將小書房的燈吹滅,只留了一盞握在手中。
屋子里的燈光相繼熄了,從外面亦只能看到那一盞緩慢的移動,最后那一抹光芒也隨之消散。
月華如水,傾瀉在了庭院之中留下了雪白的光芒。
暗處隱有一個影子晃動。
“公子去歇息吧,我盯著便好。”低低的聲音從角落中傳了出來。
“無妨。”從暗處走出來的人瞬間便被籠罩在了如水的月華之下,“易之,你說若是我強娶了她,又會如何?”
“主子倒是不會多做什么,只是她活的大抵會不痛快,同時,公子也會徹底絕了希望。”木易之站在他身后,恭敬的應道。
“為什么我感覺撬開她的嘴,撬開她的心就那么難呢?”云修寒低低的嘆了一口氣,那雙眸子里也被迷茫占滿,好似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一般。
“主子很自律。”木易之頓了一下,“我們也都看的出來,她對公子是動心的,不過她始終都讓自己守著那一步,若是心結不解,她怕是永遠都不會邁出那一步,這種事情,端看公子如何抉擇了。”
“還能如何抉擇?”云修寒低聲笑著,他一甩衣袖,轉身走入了院中,“大不了我舍了一切來投奔她,難道她還能看著我去死不成?”
“公子。”木易之無奈的低嘆一聲,他想天下大抵也就只有云修寒真心實意的說這種話了。
“這里我看著便好,你去問問花錦墨,他們來時遇到的匪徒是什么模樣的。”
“是。”木易之躬身應道,也不在意云修寒去的地方其實是花錦程的房間,他離開了錦園,夜色之中,一道黑影若風一般,不過就是幾個呼吸的功夫,那些想要盯梢的人便完全失去了人的蹤影。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然后又快速的被關上,只有那一抹小小的涼意從外面溜了進來。
喬白在外間站了半晌,然后方才緩步進了內室,他并未靠近花錦程的床榻,在屏風后停住了腳步,借著那抹微弱的光芒,癡癡的看著里面的人。
對小六子的話他信了一半,但卻沒有全然相信,為了自己的命運便讓一個陌生的人來做自己的妻子,這種事情他不是做不出來,而是不屑于去做。
娶一個人,去接近一個人,他看的完全就是眼緣。
第一次見花錦程的時候,他的不以為然便消散了,同情心人人都會有,但若是攤在他身上就顯得極為矯情了,更何況當初他很確定自己所擁有的不是同情,而是憐惜。
云修寒雖然年紀不大,但從小就看遍了人情冷暖,也稱得上是閱人無數,不過是一眼就能讓他的人不是不多,而是在花錦程面前從來都不曾存在過。
女人若水,若柳,若花,但他卻是第一次見一個女人如若骷髏——只有一副架子撐著,沒有靈魂,沒有思想,但她卻偏偏處在于世上。
云修寒不自覺的就接近了她,聽她的自稱也便知道她的名字。
花錦程,六慧言語中的能改變他命格的唯一女人。
輕佻的模樣是他在她面前所展露出的第一面,因為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壓下心中那抹十分突兀的感覺。
看那張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慌亂跟喜怒哀愁,他才覺得像是被什么揪著的人恢復了原樣。
越是接觸,他便越是心驚,只有經歷過那種絕望跟疼痛的人才會明白能活下來所承受的是多大的壓力,也只有從地獄爬上來的人才會明白那個地方有多么的恐怖。
所謂的惺惺相惜,大抵也就是如此。
要說傾慕,連云修寒自己怕是都不清楚對花錦程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甘愿拋下一切只為了她么?
甘愿展露自己的鋒芒、推掉原先一切的謀劃,只為了她么?
甘愿與本不是自己敵人的人為敵,只為了她么?
云修寒問著自己,虛浮的腳步聲也慢慢變得堅定起來,一切的疑問慢慢的煙消云散。
修長的手指拂過了那張恬靜的容顏,不知不覺間,他又破了那層屏障,繼續上前。
“兩年,我高估自己了,錦兒。”云修寒低語,似是無奈,也似是慶幸,他能給她的不是兩年,而是一輩子,不管她如何選擇,這一輩子他都無可奈何,但若結果不是他所想的那樣,也少不了要用一些手段了,只盼著那手段,能讓自己心儀的人回心轉意,走出那場夢魘,也不枉再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