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一瞬間心腸就軟了下來。
歐陽氏為了能為顧清誕下子嗣都魔怔了，無法為丈夫生育的女人在當世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往日對歐陽氏的幾許不滿也在此時消失大半，這次倘若歐陽氏再沒有保住胎兒，歐陽氏只怕會瘋掉的。
“大伯母別在說話了，放寬心，總能給您請來大夫，顧家還有我爹在。”
歐陽氏只是落淚，指望顧四爺還不如指望顧瑤。
顧四爺能做什么呢？
顧瑤吩咐歐陽氏的奶媽媽仔細伺候，轉身繞過屏風，見顧四爺如同孩童般趴在顧老夫人膝蓋上，雖然他穩定了顧老夫人的情緒。
但是擺脫啊顧四爺，您已經不是孩童了。
你的兒女都不怎么撒嬌了，好嗎？
顧四爺不肯長大成熟，其中顧老夫人居功至偉。
“父親。”
顧瑤對祖母的埋怨只是一閃而逝，上前幾步把熊孩子從顧老夫人身邊拽走，顧老夫人驚訝望著氣勢洶洶的孫女，含淚的眸子微動，嘴唇一張一合，最終沒有發聲。
李氏識趣遞上帕子，輕聲道：“現在能為大嫂請來大夫的人也只有四爺了。”
顧老夫人提著帕子擦拭眼淚，微微點頭。
顧四爺聽清楚顧瑤的話后，立刻反對道：“爺出不去，做不了這事。”
他連連搖頭。
“父親，您是永樂侯，到現在皇上也沒把您頭上的爵位奪走，您在東廠那群人面前就是貴人。”
“可是皇上不是下令軟禁爺嗎？”
“但皇上沒下令要您的性命。”
顧瑤抬高聲音，“只要您一日是永樂侯，一日誰敢不讓您高興？以前您是怎么做的？目空一切，仗勢欺人，現在同以前沒有區別，難道您突然間就害怕了？”
“誰怕了？！”顧四爺聲音尖銳。
“我看您就是只能在順境中囂張跋扈，稍遇見挫折一如既往只能躲在大伯父身后，爹，您還沒真正認識到永樂侯帶給您的好處。您不再是只能依靠大伯母。”
顧瑤輕聲說道：“大伯父唯一的憾事就是沒有兒子，如今好不容易大伯母懷上嫡子，一旦孩子沒了，大伯母再出了茬子，您如何同大伯父交代？”
顧清對顧四爺有多好，誰都看得出，顧四爺本就不是無情之人。
“你別說了！”顧四爺伸出手去，“把陸侯爺給你防身用的魚腸劍借爺一用！”
顧瑤沒有二話直接遞上匕首，“我同爹一起去。”
顧四爺微微點頭，拿著匕首大步流星直接沖府門。
東廠的人自然上前阻止顧四爺出門，言談間有幾分輕蔑，話語并不好聽。
顧瑤心頭微沉，東廠的人出身大多是宮里的太監，他們對隆慶帝的態度了解最深，可以說他們代表著隆慶帝對顧家的態度。
剛剛圍困顧家前，東廠的人還是比較客氣的。
莫非隆慶帝果真厭惡顧家，打算把顧家徹底抹去？
顧四爺雖有顧瑤用話語刺激，此時聽見東廠的人嘲諷自己惱怒不已，直接揚起手臂狠狠抽在說話人的臉上。
耳光打得精準無比。
顧瑤發現顧四爺在關鍵時刻總能讓人懷疑他在裝失明。
說話的東廠番子沒料到顧四爺敢直接動手，被生生打了個趔趄，“你……”
“侮辱當朝侯爺，打你一個耳光算是輕的。”
顧四爺冷傲揚起下顎，不管心里是不是在打鼓，面上絲毫不露怯，拿出比以往得意時更傲慢之態：
“爺同陛下是何關系？你們不過是陛下的奴才！爺除了有永樂侯的爵位外，更是陛下承認的知己！”
東廠眾人：“……”
他們包圍過不少勛貴重臣的府邸，以前被包圍的人家哪一個不是低調客氣，對他們多有巴結。
輪到顧家，他們不僅沒得到好處，反而被永樂侯訓斥了一頓。
他們心里能不憋火嗎？
“等到陛下下旨奪爵，查抄顧家時，咱家看你還是否囂張！”
“你們永遠也等不到這一日！”
顧四爺拔出魚腸劍，抵自己的咽喉，“現在，你們立刻讓開，爺要出門去請大夫。”
“顧湛，你敢抗旨？”
“皇上不許你出門！”
東廠人此起彼伏訓斥顧四爺，一陣陣威壓直沖顧四爺，顧瑤懷疑熊孩子能不能頂得住。
“皇上是不讓爺出門，可也沒說要爺的命！”
顧四爺手中的匕首再次下壓，“爺只是出門去請大夫，你們可以跟著爺，爺保證不去鬧事，也不會逃跑，畢竟爺一家子都在府上。”
“現在擺在你們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看著爺自裁，皇上追究下來，你們必死，皇上一定會為爺報仇的，讓爺自盡，你們也等于抗旨。”
“第二條路就是陪著爺出門去叫大夫，皇上軟禁爺只是不讓爺跑掉，一來維護爺，二來皇上想詢問爺。”
顧四爺嘴角勾起，比往日更顯得高深莫測，“你們要明白死人是不會再開口說話！耽擱了皇上的大事，你們誰能得了好？”
東廠人被鎮住了，從未見過被軟禁的人這么解釋皇上的口諭。
顧四爺以前有多得寵，他們還是明白的，皇上圍了顧家這么多日子，接到數不盡彈劾顧四爺奏折，換做平時，隆慶帝早就下旨抄家，把顧四爺打入天牢了。
偏偏隆慶帝依然只是圍困顧家，其中必然有緣由。
再加上陸侯爺鐘情顧家小姐，現在陸侯爺在鎮國公府閉門讀書，皇上遲早會把陸侯爺放出來。
即便陸侯爺無法為顧家報仇，拿他們出氣泄憤，皇上還會阻止不成？
他們湊在一起商量半晌，說道：“我派人去請大夫。”
顧瑤暗暗松了一口氣，目的達成了，顧四爺關鍵時候還是靠得住的。
顧四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察覺到東廠的軟弱，得寸進尺可是紈绔子弟最為擅長的。
何況他不僅有魚腸劍，還有皇上賞賜的隨時入宮的令牌。
顧四爺把魚腸劍收起來，“去太醫院請李太醫，他擅長保胎養胎，調理女子的身體，爺只信得過他。”
東廠：“……”
你咋不上天呢？
都快大禍臨頭了，顧四爺還敢挑三揀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