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皇貴妃素來愛面子,若是就這樣下了她的臉面,等同于得罪了她。
得罪了皇貴妃,又等于得罪了陛下。
小安子抬眸緊緊地盯著自己面前的太子爺,似乎是在等他回話。
太子妃娘娘病了這些日子
太子爺都沒去瞧過一眼兩眼的,難不成還在介懷那件事不成
可太子爺素來不是個記仇的人,更何況那個人,還是太子妃娘娘。
陳昉輕笑一聲,抬起頭,看向了身旁的小安子,緩緩開了口。
“你也不必多慮了,既然她身子不適,就讓她繼續在府里將養著吧!”
其實謝元君并非真正的身子不適,只是不愿出去見客,不愿意去應付宮里的人罷了。
“待明日皇貴妃的壽辰上,若陛下若是皇貴妃問起,我只說了太子妃身子不適,將養在府里就是。皇貴妃娘娘一向體貼我,必定會相信我所說的。”
既然謝元君不愿意去,他絕不會勉強她去。
從謝元君嫁進太子府的第一天,他就曾答應過他,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他是不會逼著她去做的。
他既然愛她,喜歡她,就不該去勉強她。
小安子的眉頭緊緊皺起,顯然對陳昉方才所說,不是太過滿意,繼續勸他道。
“太子爺,皇貴妃娘娘,雖說陛下未親封她為皇后,但她如今行使的,已經是皇后的職權了。”
“就算皇貴妃娘娘,再如何體貼太子爺,太子妃身子明明好好的,待在府里,不進宮去給皇貴妃娘娘拜壽,這于情于理,都是說不過去的呀!”
“且陛下這些年就不太喜歡太子爺,若是這樣要緊的宴席,太子妃還缺席,只怕惹怒了陛下,到時候連帶著太子爺,一塊受了陛下的責罰。”
既然太子妃娘娘不愿意去宮中給元皇貴妃拜壽,那便由它親自去勸說。
他打小就在太子爺身邊伺候,太子爺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
既然是自己份內之事,他還要辦得更好。
陳昉不聽小安子繼續說下去,揮了揮手,朝著身邊伺候的丫鬟囑咐了句。
“送了安公公出去!”
太子爺的意思,是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了,打算一意孤行,明日自己一個人,去赴了皇貴妃娘娘的宴席嗎?
既然太子爺都吩咐了宮女送他出來,他若是再繼續留在殿里,就有些不識抬舉了。
小安子垂著腦袋,面無死灰,眼底劃過一絲落寞,衣袖之下蜷縮的手緩緩松開。
既然他勸已勸過,太子爺如今這樣聽不進去勸,他還有什么法子
看著小安子離開的背影,陳昉動了動嘴,他原想喊了小安子,留他下來的。
但他是大陳朝的太子爺。
說出去的話,又豈能像平常百姓一樣,想收回來,就能收回來的
他不想讓元君去宮里,是因為她知道,元君不大喜歡宮里。
宮里的人事物,都會叫元君生出厭惡感來。
且元君不喜歡應酬,他還是自己一個人入宮去拜壽吧!
小安子剛離了東宮,準備去了景仁宮見元皇貴妃。
元皇貴妃身邊伺候的張嬤嬤,就先小安子一步,去了元皇貴妃身邊。
“貴妃娘娘,太子府傳出來消息,說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適,太子爺打算明日一人來給您賀壽。”
元皇貴妃輕輕“哦”了一聲,似乎并不在意。
不過是個小小的壽宴罷了,有人不愿意來,就算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好生生一個人,偏偏裝出來有病的模樣,并以此做為理由,不愿意進宮來給她拜壽,就有一點過分了。
“謝氏身子不適,不愿意進宮來就算了,太子爺身子不適,你讓人開了庫房,挑幾支上好的老山參過去太子府,給他補補氣。明日一早過來,可是要見了陛下的,陛下或許會問及了太子爺的功課。”
張嬤嬤得了吩咐,馬上就下去辦了。
片刻之后,殿外就有宮女傳稟道,說是平寧鄉君過來了。
元皇貴妃身邊,并無所出。
陛下擔心元皇貴妃膝下寂寞,特地從宗室子女里頭,挑了幾個好的,放到了元皇貴妃身邊。
這位平寧鄉君,就是自幼養在元皇貴妃身邊的。
雖說只頂著一個鄉君的名頭,但在宮里,她比正經的公主郡主,還要受人敬重,得人疼愛。
因著她的養母,是寵冠六宮的元皇貴妃。
元皇貴妃此生并無子嗣,能做到皇貴妃的位置上,可見不止是斗敗了多少人,才爬上來的,可最要緊的,還是元皇貴妃在陛下的心中,有著一席之地的。
不然生了四個兒子的宋貴妃,貴妃的位置,一坐就是那么多年,皇帝也沒有升遷她位份的意思。
可見這宮里,除卻子嗣之外,還得看皇帝心里,到底有沒有你這個人
若皇帝沒有你,就算你生了十個兒子,個個兒子都爭氣,到頭來,不過一妃,或是貴妃。
平寧鄉君的生母,是靖海侯夫人。
靖海侯,是當今陛下的親堂弟。
元皇貴妃含笑朝著走進殿里來的平寧鄉君招了招手,示意平寧鄉君坐到自己身旁來。
“今日怎么想著過來了可是韓嬤嬤和崔嬤嬤的功課,做完了”
韓嬤嬤,專門教導平寧鄉君的琴棋書畫。
崔嬤嬤,則是專門教導平寧鄉君的規矩禮儀。
元皇貴妃不單單只為平寧鄉君請了兩個嬤嬤教導,還給她請了兩個教書女先生入宮,教導平寧鄉君詩詞曲賦。
那兩位女先生,一位出自江南的書香世家廖家,是廖家的才女。
另一位女先生,則是出身江南氏族人家方家,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女。
元皇貴妃極為疼愛平寧鄉君,平寧鄉君身上所穿著的衣裳,除卻了宮中的針工局做的,還有宮外幾個有名的裁縫鋪做的。
“娘娘,知道明日就是娘娘的生辰,平寧今日特地過來,提前恭賀娘娘生辰。平寧今日過來,還帶了一個自己繡的荷包過來,花樣子是平寧自己描的,一針一線都是平寧自己親手繡上去的。”
平寧鄉君說著,把懷中揣著的荷包,拿了出來,沒經元皇貴妃身旁貼身伺候嬤嬤的手,直接遞給了面前的元皇貴妃。
元皇貴妃細細打量了一番手中平寧鄉君遞上來的荷包。
上頭繡的是玉棠富貴,看花樣子,有幾分笨拙的模樣,該是平寧自己描的。
再看那荷包的針腳,有幾分紊亂的模樣,應該還是她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其實東西貴重不貴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送東西人的那一份心意。
自己一針一線親生做出來,總比自己繡了幾針,就交給下人去代勞得好。
元皇貴妃就很欣賞平寧鄉君這樣的品格,也不枉她疼了她這么多年。
見元皇貴妃面上一副歡喜模樣,看著那荷包出神,平寧鄉君還以為元皇貴妃是喜歡這樣的荷包。
那樣看起來不精致,還有幾分丑丑的荷包,也就這樣皇貴妃娘娘這樣待她好的人,不會嫌棄了。
她今日過來,是有所求的。
“皇貴妃娘娘,明日您的生辰,平寧想要坐到王家哥哥的身邊。平寧已經在宮里待了三個月,三個月不曾見王家哥哥了,心里想他。”
平寧鄉君口中的王家哥哥,是大理寺卿王尚家的大公子王平。
那個孩子,元皇貴妃也曾見過,模樣看起來是個周正的,性子聽說沉穩,老練,也是個不錯的。
她也很喜歡那個孩子。
只是讓王家那樣的人家,娶了自己的心頭肉,她還是斷斷舍不得的。
元皇貴妃心中沉思半晌,才道。
“你已經大了,的確是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只是那王家,算不得什么好人家。”
“王尚不過大理寺卿,王家夫人蘇氏,那可是出身寒門的女兒,王家太夫人,雖說出身侯府,但畢竟年紀大了,你若嫁去王家,即便有太夫人給你撐腰,那王家夫人,也會磋磨你。”
“且那王平,還是王家長子,日后支應王家門庭之人,你若真的嫁過去,只怕后頭的日子,我怕你一個人熬不過去。”
元皇貴妃不忍瞧著平寧鄉君就這樣嫁過去王家,去受那磋磨之苦。
平寧鄉君不聽元皇貴妃所言,明日壽宴,她一定要坐到王家哥哥身邊。
皇貴妃娘娘不愿意她嫁去王家,她偏要嫁去王家去。
齊王府。
“可親眼瞧見太子妃打開了本王送過去的書信了”
齊王靠在身后的軟榻上,地上跪了一種穿著黑衣的侍衛。
“回王爺的話,太子妃娘娘雖是帶到內室里打開的書信,可我們買通了在太子妃內室里伺候的丫頭,她們幾人親眼所見太子妃娘娘打開書信的。”
領頭的黑衣侍衛,回了齊王的話。
這一回答,總算是讓他放心了。
阿君的心里,總還是有他的。
總還是愿意聽他的話的。
太子妃不出現在皇貴妃娘娘的壽宴上,他倒是想要看看,陳昉那廝,該如何給陛下和元皇貴妃解釋
雖說這樣利用了阿君,但一切為了將來的大計,不得已而為之。
三月初十。
天剛大亮,景仁宮伺候的大大小小的宮人就開始忙活起來了。
陛下疼愛元皇貴妃,今年元皇貴妃四十歲的壽宴,不在景仁宮舉辦,而是挪去了暢音園的寒梅水榭舉行。
暢音園,是御花園后頭的一個園子。
這個園子,原是用來給太后娘娘聽戲的。
后來太后年紀日漸大了,耳朵也不大好了,這個園子,也就荒廢下來。
后來陛下又搬了進去,重新修整之后,在園子里頭,又建了幾處水榭宮殿,寒梅水榭,風臨水荷,秦樓歌……
元皇貴妃的四十歲壽宴,就是在寒梅水榭里頭舉辦的。
寒梅水榭,冬日的時候,看雪景是最好的。
紅色的臘梅,在白雪的映襯下,算是人間一大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