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IN預選賽的考點在南城一中，九月中旬的天氣，還帶著夏天的熱度，空氣里卻沒有了那股躁，而是有了幾分秋意。

參加OTIN的人不算多，遠沒有數學競賽那么壯觀。

沈清夢走到南城一中門口的時候，林敬和宋子鈺正站在學校門口的大樹下說這話，看上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宋子鈺面朝沈清夢的方向，先看見她，指了指林敬的身后。

林敬回過頭來，對沈清夢揮揮手。

沈清夢走過去。

“準考證帶了嗎？”

“帶了啊。”

“草稿紙呢？”

“也帶了啊。”

“帶筆了嗎？”

“你瘋了？吃錯藥了？”

“哈哈哈哈哈。”宋子鈺在一邊笑得彎下腰，“我就說你這樣不行的吧，你不適合這種風格。”

林敬瞪他一眼，無語看天。

沈清夢一臉茫然，不知道林敬到底要做什么，試探著問：“你沒帶筆？沒帶草稿紙？準備問我借？準考證不能借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子鈺笑得更兇。

林敬看了會兒天，仿佛緩解了一番尷尬，繼續臉色如常地說：”好好考試，別緊張，預選賽很簡單的。“

說完也不看沈清夢的表情，也不用等她的回答，徑自走進校門。

沈清夢依舊滿頭霧水，只能拉住宋子鈺：“他到底想說什么？我沒惹到他吧。”

宋子鈺臉上還掛著收不住的笑意，搖著頭說：“沒什么，他就是想表達一下同學友愛，結果，嗯，看上去挺失敗的，哈哈哈哈。”

同學友愛是什么鬼？看起來還是像吃錯了藥。

鑒于林敬一直都是這別扭的性格，沈清夢也沒有多想，反正也想不明白。

OTIN預選賽還是以紙上考試為主，省賽才有上機操作。到了全國聯賽就只有一道命題，完全需要建模完成。

南城一中和六中一樣，都是老城區的老牌名校，教學環境非常好。

沈清夢坐在考場里，頭頂的風扇轉動發出微微的聲響。昨天長跑留下肌肉酸痛的感覺，但是并不影響她調整到考試狀態。

監考老師把試卷一張一張發下來，還有考試會用到的草稿紙。

其實林敬在學校門口問的那些東西，除了帶支筆，帶上準考證，其他什么都不用。

翻開試卷，沈清夢深吸一口氣，開始答題。

預選賽的題目果然很簡單，和夏令營的周考試題都沒有可比性。沈清夢的速度很快，兩個小時的考試時間，她四十分鐘的時候就答完了。

正在糾結要不要提前交卷，還是安穩低調地等到考試結束。

想著出神，林敬在窗外探頭探腦，一眼就看見了已經答完試卷坐著發呆的沈清夢。

他在窗外，只能用眼神呼喚她，而且停留的時間久一點，就會被監考老師驅趕。

好在沈清夢也沒有一味發呆，或者是他的目光太強烈，沈清夢抬起頭來，正好看見窗外擠眉弄眼的林敬。

他一邊小幅度地動作，避開監考老師的視線，一邊以口型眼神催她快些交卷。

沈清夢也不想在考場發一個小時呆，現在有林敬在外面催促，也就順勢舉手，示意老師交卷。

把試卷和草稿紙交給老師，沈清夢收好筆和準考證，在考場驚嘆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看她出來，林敬說：“走吧，我們去304考場找宋子鈺去，還有看看三中的嚴浩然考完沒有，然后一起去吃個飯。”

他已經自顧自安排好了，沈清夢也沒有什么異議。

剛剛往三樓的教室走去，拐角處走下來一個男生。和林敬一打照面，便互相認出對方來。

“林敬？”

“嚴浩然？”

這就是林敬剛剛提到的三中嚴浩然。

能被林敬特意提起的，應該也是成績不錯的。

沈清夢打量這個男生。

嚴浩然非常高，看上去比紀星河還要高出一點。國字臉，濃眉大眼，帶著副眼鏡，不笑的時候很嚴肅，笑起來非常喜感。

“考完了？能考滿分不？”林敬不管對誰都是這副挑釁的樣子。

嚴浩然看起來和他很熟，對他這副做派不以為意：“這么簡單地試卷考不到滿分，還怎么參加國際聯賽。”

嚯，這個人好大的口氣，比林敬還要驕傲幾分。

林敬拽著沈清夢的胳膊把她拖過來：“看到這個妹子沒有，有我倆在，你連全國聯賽的金獎都不一定能拿得到，你還國際聯賽。”

嚴浩然仿佛剛剛看見沈清夢似的，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她，眼神里寫滿了不相信：“你們倆？她？”

這么輕視的語氣，直接激起了沈清夢的好勝心。當下也不再看嚴浩然，只是對林敬說：“拿事實告訴他不就好了，逞什么口舌之快。”

論起裝模作樣，沈清夢還沒輸過陣。語氣里居高臨下的輕蔑，讓林敬聽得十分爽快。

他表達開心的方式就是，伸手勾住沈清夢的肩，哥倆好地繼續往三樓走：“是啊，不過是手下敗將，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他，根本不需要你。”

三個人錯身而過，林敬搭著沈清夢的肩走上樓梯。

拐過樓梯口，沈清夢掙開他的手：“你對頭啊，我說找他一起吃飯，還以為你朋友呢。”

林敬看著空掉的手，頗有些失落：“以前是朋友，就像咱倆這樣半競爭半惺惺相惜的朋友。”

“那現在？”

“這家伙出國待了一年，看不上我了唄。”

反正話已經放出去了，多想無益，就丟開一邊，等宋子鈺交卷。

沈清夢和林敬在304教室外面足足等了二十分鐘，宋子鈺才出來。

等他一出門，林敬毫不客氣地炮轟他：“是不是又有兩題拿不準，反復推敲來著？”

沈清夢抿嘴一笑。

在夏令營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宋子鈺考試十分優柔寡斷，不管試卷難易，他總有一兩題拿不準的。經常在考場上苦思冥想，最后和正確答案擦肩而過。

“寫完了別瞎改，相信自己第一次的判斷不行嗎？”

宋子鈺哭喪著臉：“我忍不住啊。第十三題答案是多少？”

果然，林敬說完，宋子鈺的臉更苦了。

“你就不能跟我學學，考完就交卷，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宋子鈺苦著臉不說話。

走出教學樓，林敬問沈清夢：“中午想吃什么？”

沈清夢看他一眼：“你能吃什么？”

林敬又轉頭問宋子鈺：“你想吃什么？”

宋子鈺還沉浸在又改錯了一道題的郁悶之中：“隨便，吃什么都行。”

林敬就帶頭往校門口走去。

宋子鈺這才發現不對來：“不等嚴浩然一起了？”

林敬臉色一黑：“等他干什么？”

宋子鈺看看林敬，又看看沈清夢：“你們剛才遇到了？他對沈清夢說了什么？”

沈清夢以為剛才嚴浩然的蔑視是沖著兩人的，現在聽宋子鈺的意思，嚴浩然只看不起自己？可是今天之前，沈清夢根本不認識他。

林敬臉色更黑：“他能說出什么好話來。”

宋子鈺縮縮脖子，不說話。

看見沈清夢臉上的疑惑，林敬解釋道：“嚴浩然，嗯，有點，性別歧視。他看不起學理科的女生，總覺得她們腦子慢，邏輯性差，所以，嗯……”

原來是性別惹的禍。

但是沈清夢著實沒想明白，嚴浩然對于性別的偏見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別的不說，老沈所里的女研究員，帶的女博士，都不是少數了，怎么還有人有這種想法。

這種不值一提的消失并沒有占據很多沈清夢的心思，反正天下之大奇葩很多，不多嚴浩然這一個月。

在夏令營的時候，林敬成天想著打車到南城一中這邊的幸福大街吃林家私房菜。沈清夢以為他還是會帶著他們去林家私房菜，沒想到他七彎八繞，在一條巷子里找了一家店。

是一家米線店。

這種開在巷子里的小店，布置擺設都大同小異。

不寬敞的店堂里擺著幾張木質的桌子，配著長條凳。通往廚房的窗口上掛著菜單和價格，旁邊還有一扇小門，看上去是店主人的居所。

小店年歲有些久了，墻壁看上去灰蒙蒙的。

正值周末，還沒到吃飯的時間，店里空空如也。

林敬找了張桌子坐下，叫道：“老板，來三份米線。”

廚房里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凌子，去給客人拿餐具。”

“哦，好，這就去。”側邊的門里傳出來一聲答復。

緊接著，廚房邊的小門一開，走出來一個男生。

他和沈清夢幾人一般年紀，睡眼惺忪，看上去剛起床沒多久。

他掃視了一圈店里，只看見沈清夢這一桌客人，便邁步朝他們走來。

走到一半，像是看清了什么，臉上朦朧的睡意瞬間驚醒，還用手揉了揉眼睛，一臉的復雜表情。

下意識伸手摸口袋，又趕緊收回來，卻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沈清夢也看清了這個男生的臉，沒想到卻是郭凌。

這人自從跟她打了兩次架，第三次未遂，每次見了她第一反應都是伸手摸口袋。沈清夢知道他經常在口袋里放一把水果刀。

每次摸到一半，就想起沈清夢打架的狠勁兒，拿刀也沒什么用處，完全震懾不到她，自己也不敢真的動刀子，又十分憋屈地收回手。

林敬和沈清夢坐在一邊，宋子鈺坐在對面。不僅沈清夢看見了郭凌，林敬也看見了。他這一連串揉眼睛、伸手、收手的表情動作，林敬都看在眼里。

很明顯，郭凌不是看見了林敬才有的這么多動作，那就只有是沈清夢了。

林敬很懷疑地側過頭去看沈清夢。

沈清夢卻跟沒事兒人一樣問林敬：“哪種米線好吃？”

林敬一臉狐疑地在郭凌和沈清夢之間打量了幾眼。郭凌是個職高的學生，平時還挺混。沈清夢是六中的，成績好，一心撲在競賽上。這兩個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交集的樣子。

郭凌平復好心態，走到桌邊，面無表情地回答沈清夢的問題：“喜歡吃辣的就點牛肉米線，不吃辣的就點魚片米線。”

“那我要一份魚片米線。”

“兩份。”林敬接話。

“我要牛肉的。”

郭凌沖著后廚喊：“媽，兩份魚片一份牛肉。”

點完餐，郭凌正拔腿想走，林敬問：“上回的試卷做完了嗎？”

郭凌一臉絕望地轉過頭來，先看了沈清夢一眼，然后回答林敬：“還沒做完，有些不會做。”

“你老看她做什么？認識？”

“我去拿試卷，你幫我看看行嗎？”

不等林敬回答，郭凌轉身就跑。

林敬更加好奇了：“你們倆怎么認識的？他怎么一副怕你怕得要死的樣子？”

“也許是看我好看呢。你怎么認識他的？”

這就是間接承認了認識郭凌，但是不想告訴他。

“我有天來吃飯，看他在店里做題目，就好心指點了兩句。后來他問我，能不能把我們的考試卷給他看一看，他說他想考大學。”

沈清夢挑眉，郭凌這是要浪子回頭了？

沒一會兒，店老板端著幾碗米線從后廚出來。

“原來是你們啊，你上次給凌子推薦的試卷，他一直跟我說好呢，成績也提高了不少。你真是幫了他，這頓阿姨請你們吃。”

店老板說完，又沖著房間喊：“凌子，你試卷看完了還不還給林敬。”

郭凌慢吞吞地從房間走出來，手上拿著試卷。

店老板招呼完就回到后廚去了。

郭凌先把試卷遞給林敬收好，然后拿出一張紙來，寫著幾道題。

林敬拿起筷子，把紙推給沈清夢：“你看看，我吃飯。”

紙被推到了沈清夢面前，上面寫著的是高一的題目。沈清夢以前也經常給紀星河講題，拿起筆唰唰寫完步驟，遞換給他：“你看看有沒有看不懂的，我再給你講。”

郭凌拿起紙，表情有些幻滅。他知道沈清夢一直在十三班，他也知道六中的十三班是成績倒數的。像唐欣一直在三班，是成績還不錯的學生。加上沈清夢打架的手黑和熟練程度，完全和好學生聯系不上。

可是現在，林敬十分自然地把題目推給了沈清夢，而沈清夢連思考都不用就做完了題目，這簡直就是顛覆了郭凌對于沈清夢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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