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閨閣記

第440章 終身大事

第440章終身大事

第440章終身大事

作品:

作者:姚霽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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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大伴過來。”微涼的聲音響起,正是元嘉帝。

裴恕與陳瀅俱收回視線,望向前方。

賀順安應聲而來,元嘉帝命他湊近,低低與他說話。

因他二人離得遠,語聲又極輕,陳瀅根本聽不清說些什么,且這兩位皆是控制表情的高手,陳瀅觀察良久,也未瞧出端倪,只能粗粗猜測,元嘉帝應是在吩咐善后事宜。

“……此事便如此處置,你可記下了?”末了,元嘉帝語聲拔高些,問道。

賀順安肅容應是,悄步退了出去。

陳瀅無聲一嘆,轉望殿外。

透雕寶蓮紋的槅扇,漏出些許天光,有稀疏細碎的影子,掠過這片暈黃微白的光影間。

雪下得大起來了。

風自殿外拂進,攜清寒雪意,梅花香氣飄飄渺渺、似有若無,細嗅時,總無覓處。

“丫頭,近前來,朕有話問你。”元嘉帝的聲音,亦似隨風而至。

陳瀅略略回神,才一起身,忽覺有視線殷殷而來,帶著熱度與切盼,直往她身上攏。

她微一轉頭,便撞進裴恕的眼眸中。

那雙往常瞧來總不太大的眼睛,在這一刻,仿佛擴了兩圈兒,淡透的眸子,映兩星燈華,亮得灼人。

陳瀅心頭微動,腳下卻早已邁步,將這殷切的眸光丟在了腦后。

“朕要問你個問題,你且如實做答。”

待她在御案前站定,元嘉帝便笑微微看著她,又不經意往她身后掃一眼,勾起唇角:“朕要問的,是與你終身大事有關之事,你可得想好了再答,免得一言說錯,誤了終身。”

陳瀅身后的眸光,陡然變得格外緊迫。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覺得后心發燙,好似被那焦急與緊張的視線烙印。

陳瀅的心,亦莫名有些發燙。

元嘉帝問及她終身大事,這并不出奇,奇怪的是,他是當著裴恕的面兒問的。

陳瀅已經預感到對方要說什么了。

不可避免地,她的雙頰,也有些作燒。

與其說她在難為情,毋寧說,她是覺得難堪或尷尬。

這算是個人隱私,如今卻被人當堂問及,即便做了心理建設,她仍微感不適。

可再一轉念,她卻又覺得,如此也好。

活過三世人生,她委實做不出小女兒家嬌羞之態,而此際的尷尬難堪,倒讓她有了蒙混的幌子。

她斂首立著,等待下文。

坐在后頭的裴恕,兩個眼睛幾乎瞪作正圓。

元嘉帝遙見了,忍不住握拳抵唇,低笑出聲:“朕這兒還什么都沒說呢,小侯爺怎么就站起來了?莫不是有要事稟告?”

陳瀅回首,見裴恕果然離了座兒,高大的身子懸在小金杌子上方,半蹲不蹲,扎馬步似地。

被元嘉帝當場抓包,裴恕那張不甚白皙的臉上,似乎添了一重比較鮮艷的顏色。

“臣……微臣……那什么……”他下意識抓抓頭發,忽又覺此舉失儀,忙放下手。

于是,扎煞著兩手的小侯爺,蹲姿越發怪異。

陳瀅轉過頭,唇角也彎了起來。

裴恕此刻的模樣,哪里還有半分匪氣?委實傻得叫人發噱。

元嘉帝越看著他,便越忍俊不禁,直是忍笑不語。

裴恕的黑臉上,顏色愈深。

他其實根本都沒意識到自己站起來了。

方才一聽元嘉帝竟問起陳瀅終身大事,他一下子就急了。

這話怎么能當面兒問呢?

他還在場呢?

再者說,他事先又未曾知會于她,萬一她以為這是他的主意,那他可如何解釋?

再萬一她惱了,他的苦心可不就白廢了么?

他越想就越急,也不知怎么一來,人就站起來了。

見裴恕急得臉都變了,元嘉帝越發止不住笑,肩膀抽啊抽地,所幸還要顧著天子尊嚴,才沒當場拍案大笑。

好容易笑夠了,他將手朝外揮幾揮,趕蒼蠅似地道:“小侯爺且坐,朕又不是與你說話,你急什么勁兒?”

裴恕終于坐下,額頭的汗也跟著披落。

他當然急,簡直要急死了。此事關乎他后半輩子,任誰到了這關頭不著急上火?

他只覺得腦門兒冒煙,鼻孔里呼出的氣都帶火星兒。

可氣的是,元嘉帝他開了個頭,然后又不說了。不僅不說,還端起茶盞慢悠悠喝茶,時不時拿眼覷他。

你倒是說啊!

裴恕人雖規規矩矩地坐著,袖子里的手卻扭成麻花。

要是有根鞭子,他這會兒指定抽下去了。

委實是這皇帝太沒皇帝樣兒,欠抽!

裴恕大逆不道地想著,舉起袖子,拭了拭汗濕的額角。

元嘉帝慢慢地呷一口茶,復又悠悠然掏出鑲金邊兒的帕子來,細細揩凈手指,仍舊半字不出。

“陛下,臣女想問一問,臣女的終身大事,如今走到哪一步了?”清清凈凈的聲線,甫一入耳,便教人心底一寧。

元嘉帝又想笑了。

那傻狍子是個急性子,誰想,眼前這小姑娘竟也一樣。

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難怪那傻子如此中意這丫頭,這還真是天生一對兒。

“陛下,臣女能不能知道一下,您替臣女相中的,是那一位才俊?”陳瀅又問。

若是賀順安在此,必定又要張嘴以示震驚。

這樣的問話,說好聽點兒,可謂之為大膽,說難聽點兒,就是厚臉皮。

好在,殿中諸位皆非常人,是故,聞聽此言,元嘉帝也只微有訝色,隨后便笑起來。

“你這丫頭,問得倒直接。”他笑看著陳瀅,神情慈藹,似看向家中小輩:“是不是你們這些擅長查案之人,膽子都特別大?”

這原是一句玩笑,陳瀅卻是滿臉正色,認真回道:“陛下高見。查案之人,總不免要觸及人性中最黑暗、最可怖的一面,若無幾分膽量,又如何敢剝開黑暗,尋到真相與光明?所以,臣女的膽子,確實比較大。”

元嘉帝被她給說愣了。

一旁的裴恕也聽得呆住。

咦,話題怎么轉到這兒來了?

方才分明還說著終身大事、男婚女嫁,這一轉眼,怎么又論起膽量、人心、黑暗啥的?

說好要講終身大事的呢?

難不成就這么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