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記事

第419節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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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朱仲鈞回來得很晚。

顧瑾之一直在等他。

他沒有辜負顧瑾之的等待,給顧瑾之帶回來了好消息。

皇帝打算留朱仲鈞在京城,輔助太子監國。

他連廬州都不用回去了。

“……廬州的東西,沒事吧?”顧瑾之問。

她總擔心廬州那批武器被揭發出來。

到時候有口難辯了。

“出征是大事,現在誰還有心思管廬州?”朱仲鈞道,“況且東西藏得隱秘。你放心吧。正好,我可以留在京城,照顧你和孩子們……”

這個結果,無疑是皆大歡喜的。

顧瑾之也不打算再多慮。

她想安安靜靜養胎。

朱仲鈞是挺開心的。

次日清晨,顧瑾之挺早就起來了。

外頭仍是酷寒逼人。

朱仲鈞也早起。

他對顧瑾之起得這么早表示滿疑惑的:“今天有事?”

顧瑾之點點頭:“今天要去趟申國公府。”

“哦,你跟申國公夫人以前有過交情的……”朱仲鈞道。

他記得申國公是誰。

那是皇帝跟前炙手可熱的人物、從前的錦衣衛指揮使徐欽。徐欽封了申國公,娶了元平侯姜梁的次女。

顧瑾之和元平侯的次女有點交情,朱仲鈞是知道的。

他卻沒想到顧瑾之居然在懷孕初期這么不適的情況下,想去拜訪申國公夫人。

外頭如此冷,顧瑾之身子又不舒服。若不是極深的交情,顧瑾之大概是不會主動去的。

朱仲鈞便笑道:“你竟和申國公夫人有這樣深的友情,我卻不知道。”

“……她人很好。我和她認識時間不長,卻有一見如故之感。”顧瑾之道,“她是直爽性格。你整日吩咐丫鬟,不管來客是誰都要攔住。昨日她來,就被下人攔住了。我心里過意不去,定要親自登門了。況且。我還欠了她一大筆錢。”

“什么錢?”朱仲鈞很感興趣。

顧瑾之不記得自己是否告訴過他。

此刻見他一臉期待想知道,就故意道:“女人的私事!”

“我想知道。”朱仲鈞道。

顧瑾之不理會他。

他就當著眾丫鬟,摟著她的腰,把頭擱在她肩膀上撒嬌:“告訴我。”

顧瑾之笑,推開他:“快要下早朝了,你不趕緊進宮去?”

“我現在就想知道你有什么私事。”朱仲鈞道。

顧瑾之一想,似乎自己曾經告訴過他的。

已經過了七年,朱仲鈞顯然是都忘了。

她就故意為難他:“你不記得?我說過多次的……”

而后,她還板起了臉。

朱仲鈞認真想了想,真的沒印象。

事情太久了。

他只得訕訕松開了顧瑾之。

顧瑾之也不深究。只是偷笑。

夫妻倆用過了早膳。朱仲鈞要親自送顧瑾之去申國公府。

顧瑾之道:“不必的。這大正月的。你去了人家還要另外款待你的,麻煩且不說,還耽誤你的事。”

朱仲鈞還是想把顧瑾之送到申國公府門口。

顧瑾之覺得他太過于磨嘰,又催他趕緊去忙正事。

他這才走了。

顧瑾之自己。一路馬車緩慢,到了申國公府。

門上的小廝進去通稟,而后開了大門,讓顧瑾之的馬車一路到了申國公府的垂花門口。

姜昕腳步生煙般奔了來。

她一見到顧瑾之就笑:“王妃貴人降賤地,寒舍蓬蓽生輝。我去拜會,王府門檻都太高了,如今竟然讓王妃親臨……”

顧瑾之見她這么急匆匆趕出來迎接,知道她心里是不記仇的。

偏偏說話,她又不饒人半分。顧瑾之就先服軟:“是我的錯兒。我又懷了身子,這兩天精神頭不好。我們來京里時間又短,家里的下人沒見過世面,王爺說不要打擾我休息,他們就都攔住了。昨日輕待了你。我要給你陪個不是。”

說著,她就要給姜昕行禮。

姜昕連忙扶住了她。

“我又不是怪你。”姜昕道,“我昨日可是惹了一肚子氣,你還不許我牢騷兩句?快里頭請。”

然后又道,“你又懷了身孕?真是有福氣。”

顧瑾之點點頭,也沒有跟姜昕客套,跟著她進了內院。

姜昕又問顧瑾之孩子的事。

“……幾個月了?這是第四個了吧?”姜昕問。

顧瑾之笑著點頭,道:“是第四個了。王爺不讓說,怕太早嚷出來驚擾了孩子。我從前也不這樣,只有這兩日,總是沒精神頭,一整日一整日的睡,我也不敢出門。”

“沒事,到我這里,跟家里一般,累了我收拾客房給你先躺躺。索性,咱們躺著說話也無妨的。”姜昕愉快道。

她一點也不跟顧瑾之客氣。

顧瑾之很喜歡這種感覺。

姜昕把顧瑾之請到了正院的西廂房坐下,那是姜昕的起居宴席處。

“……我是怕見不著你。”坐下之后,姜昕就道,“你七年才回京一趟,真是千難萬難。我算了算,你初四就出宮了,家里人是要見一見的,只怕一時不得空,就等到了現在。我著實沒忍住,就自己先去了。說起來,也是我失禮在先。”

幾年不見,姜昕話里話外的親切,不讓顧瑾之感覺到半點生疏,顧瑾之心里甚慰。

“咱們就不必說這些客氣話。”顧瑾之道,“我今天在你這里用午膳。我這兩天吃得多,你可要做幾樣我愛吃的。”

姜昕忙問她愛吃什么。

顧瑾之想了想,道:“做個紅棗烏雞湯吧。我這幾天,就愛喝幾口雞湯……”

姜昕說好,忙吩咐人去燉雞湯。

顧瑾之問她:“你家國公爺什么時候下朝?”

“他不在家。”姜昕道,“他在家的時候少……”

顧瑾之心里一涼。

她看了眼姜昕,有些話想問又不太好問。

姜昕卻點點頭:“……我們成親也六年多了,聚少離多,連個孩子也沒有。”

顧瑾之覺得,此刻不管說什么。都怕都會錯。

她輕輕握住了姜昕擱在炕幾上的手。

姜昕卻笑了笑,道:“他是個好人。年紀是大了些,長得也不俊美,卻是個勇將,連我兩個兄長也輸他一成的,我是喜歡他的。”

顧瑾之就連忙想換個話題。

她拿出了銀票,道:“這是當年從你這里借的錢。而后我也忘了這件事,只怕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沒有的。”姜昕道,“錢是我二哥的。他既然給了我保管,就是任我用的。”

然后姜昕大方接過了銀票。

顧瑾之多給了一萬兩。

姜昕笑著說:“這利錢給得太多了。但是廬陽王妃什么身份?我是不敢不收的。我愧領了。”

顧瑾之笑。

她看了看姜昕。感嘆道:“姜昕。你還跟從前一樣。”

姜昕笑道:“難道你變了嗎?”

“沒有。”顧瑾之很肯定的道。

姜昕開懷笑了起來。

她讓貼身丫鬟把銀票收起來,然后又道:“你怎么不問我的眼睛?”

顧瑾之頓了頓。

她不想一見面就問姜昕的傷心事。

像姜昕的婚姻,顧瑾之一開口就問錯了,此刻是不敢再多問的。

可姜昕主動說了。顧瑾之也不好藏著掖著,就道:“我知道你的眼睛,那是天生的,好不了。你現在呢,還為此消極嗎?”

“沒有的,我有了個期盼,覺得生活很有趣。”姜昕笑道。

顧瑾之問:“什么期盼?”

姜昕不滿看了她一眼,道:“你和我說話,都是心不在焉。我告訴過你。我喜歡我的丈夫啊。他就是我的期盼。”

顧瑾之終于感覺,姜昕是很想說說她的丈夫的。

她就順著姜昕的話問:“他真的很好?”

“當然好。”姜昕笑道,“除了我父兄,他是我見過最英勇的人了。他是軍中出身,自幼沒有念過幾天書。我只當他是個目不識丁的,卻不知道,他寫了一手好字。”

顧瑾之也微訝。

她反問:“真的?”

姜昕與有榮焉點點頭:“非常非常好,不輸于書法大家。我爹爹和哥哥們看了,也是驚訝不已的。他的字,遒勁有力,揮灑淋漓。你能想到么,一個沒念過一天書的人,讓自己練了手好字。”

“真叫人意外。”顧瑾之點頭道。

“……他每天回來,不管多累都要練字一個時辰,看書半個時辰,非常認真。”姜昕語氣驕傲,“從來不間斷。我大哥是不肯念書的,只怕念書比習武還要苦。知道徐欽每天看書寫字,我大哥也是無比佩服的。”

顧瑾之想起了年輕時候談戀愛。

那時候每次和朋友們說起她的男友錢詹,語氣也是像姜昕這般,充滿了驕傲和喜悅。

好像那個人,就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完美。

整個上午,顧瑾之都沒怎么說話。

她認真傾聽姜昕說徐欽的事。

越說越多,徐欽在顧瑾之心里的形象也漸漸飽滿起來。

他是一個沉默的人,他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高的人,他是一個字寫得非常好的人,他又是一個武藝高超的人。

他是姜昕迷戀的人。

“他這么好,你告訴過他嗎?”顧瑾之問姜昕。

姜昕失笑:“這些話,怎么能告訴他?他知道了就要驕傲自滿了……”

“他呢,他也覺得你很好嗎?”顧瑾之問。

姜昕沉默下來。

她非常認真想了想,然后問顧瑾之:“難道他覺得我好,我才覺得他很好嗎?不管他怎么看我,他都是很好的啊。他覺得我好不好,又有什么意義呢?”

顧瑾之不再說話。

從姜昕的字里行間,顧瑾之知道,姜昕要的,是一個她崇拜的男神,而不是和她兩情相悅的丈夫。

她得到了。

顧瑾之覺得,每個人的婚姻都不能復制。

姜昕眼睛看不到這個世界的色彩,她的世界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標準來衡量。

姜昕這樣,她自己覺得很幸福,是萬金不換的,顧瑾之沒必要去點破什么。

顧瑾之笑了笑,道:“也是呢……”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