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黨營私的大罪。
聽了墨煙的話,莫遲雨只是笑了一聲:“怎么?難道卞樊厲一個戶部左侍郎還想上天不成?他沒有那個本事。”
墨煙沒料到莫遲雨竟然跟她如此彎彎繞繞,一時無言。
當初不是督主您緊盯著這本冊子非要握在自己手里?當初這本冊子難道不是連楊維祥都看得眼睛發直?
怎么現在卻擺出一派無關緊要的樣子了?
不過墨煙有一個優點從始至終沒變過,那就是她喜歡直來直往。
于是她硬著頭皮往下說:“自然就如督主所言。因此卞樊厲背后肯定還有其他人。一個更加厲害的人物。”
“那么依你所見,那個厲害人物是誰?”
卞樊厲是戶部左侍郎,而申文渠在戶部根基深厚,這位卞樊厲從前考會試時還是申文渠閱卷點中的——按照規矩,申文渠算是他的老師。
申文渠若是結黨營私,那“黨”必然是所謂的“地錦黨”,“私”自然有東廠提督莫遲雨。
若是如此,莫遲雨沒理由不知道戶部左侍郎暗地里做的這些烏糟事。
而如果莫遲雨真的一清二楚,他就不會再派人趁京察之際去查——太過明目張膽了,根本不合常理。
而且墨煙還記得那個雪天夜里的事。
當莫遲雨取出名冊時,楊維祥的反應,以及他們二人的對話。
如果這部名冊是可以用來扳倒申文渠在戶部勢力的證物,楊維祥就算得不到它,也沒有理由為之恐懼。因此只能反過來說:這部名冊的存在是楊維祥不愿見到的,而名冊在莫遲雨手中,對楊維祥而言意味著危險。
所以就算墨煙根本看不懂那本名冊內的門道,答案也呼之欲出:
“墨煙拙見……私以為背后主使者是內閣次輔等人。”
墨煙深知自己說得不會有錯。
莫遲雨放下了筆。
她感到緊張,覺得自己馬上就會被趕出去罰跪——無論她所說的到底對不對。
她雖然總是想不通莫遲雨在想什么,但她卻很能夠從莫遲雨看似波瀾不驚的姿態中尋找到一些情緒的蹤跡。
莫遲雨看向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
“墨煙。”
“是。”
“你做得很好。看來顧四把你教得不錯。”
“啊……是的。四檔頭盡心教導了我。”
“好。去賬房支些銀子用吧,算作賞你立功。還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
墨煙搖搖頭。
莫遲雨將印章和名冊放入抽屜,接著便重新提起筆。
“督主——”
“還有什么事?”
墨煙欲言又止,最終吞下了話頭。
“小燕哥哥呢?”她問。
莫遲雨聽她這樣問,似乎幾不可聞地舒了一口氣,墨煙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神經緊繃、疑心太重。
“圣上吩咐樂平王參與辦理秋社祭典一事,之前同我提起,希望司禮監和東廠派人協助樂平王——我讓小燕先去看看情況。”
墨煙微微皺眉。
這是一件她之前并不知道的事。
不知是因為她從前一直徘徊在宮廷事務之外,因此莫遲雨和王小燕無意同她提起,還是說這也是一件“新”事。
墨煙坐在顧四從前推薦給她的面點鋪里。
她的心情不好口袋里錢卻很多,胃口也很好,于是點了滿滿一桌子飯菜。
她緩慢而堅定地消滅了湯面、寬面、肉餅、花卷、糖包、炒牛柳、牛骨湯、煮白菜、炒蛋、茶葉蛋、燒雞、鹵鴨……
她在努力地想,努力去思考。
她很清楚,莫遲雨不希望她牽扯到裕平王和寧王的謀逆案之中。
這也是為何從前莫遲雨會利用調查張家一事和她對白啟鳴的喜愛而將她調出京城。可是這一次,莫遲雨很難再用相同的方式輕易讓她聽從安排。莫遲雨肯定也已對她有了全新的認識和計劃。
墨煙不是沒有想過直接闖入裕平王府,直接去求裕平王。
求他放棄兵權,求他離開京城,求他回藩地……說不定他會聽的。
可與此同時,墨煙心里有一處地方強烈地駁回了這一天真的想法:裕平王沒有理由相信她、聽從她,除非她有確鑿的證據或者切實有用的說服手段。
可眼下,她對寧王謀逆一事絲毫沒有了解。
通過之前與顧四的對話,她大致明白,莫遲雨的確已經向所有可能與她產生接觸的檔頭們下達過“禁止提起寧王蓄意謀逆”的命令——當然,或許不是直接說明不能和墨煙談,但也必然使用了嚴厲的保密手法,例如吩咐他們只能單獨向莫遲雨一人匯報寧王和裕平王的動向等。
無論如何,她必須更加深入地探查此事。
可該怎么入手?
她久久沒能扯出頭緒。
“我的小爺,你吃的也太多了吧?!”
顧四的聲音把她從繁雜思緒中拉扯回了現實世界。
夕陽西垂,店鋪比墨煙剛來時熱鬧不少。
顧四仍然穿著他那身掌柜的行頭,耳朵上夾著記賬細筆。他順手抄起一只烤饃,在墨煙面前坐下了。
“四叔。我本想吃完飯再去鋪子找您。”
“呿,等你吃完都不知是什么時辰了。得虧是咱們老爺養你,換了別人還養不起呢。”顧四打趣她。
“四叔,”墨煙頓了頓,說,“我覺得京察很沒趣。”
“哦?”
顧四有些吃驚,大概是沒有料到她的興致如此來去匆匆。
“但我也不想這么快就回去。”墨煙心虛地說。
顧四瞇起眼睛看了她一會兒。
“好,我明白了。”他說,“你是想偷懶,但又怕我告狀,是吧?”
墨煙討好地干笑。
顧四皺起眉頭,一對兔牙和烤饃上下磕碰。
他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我可以適當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反正這少年本就是“下凡體驗民情”的,顧四本不指望他非要干出點什么業績來。相反,若是他能四肢齊全、安安靜靜回到莫遲雨身旁,那對他來說才好。
不過顧四已經聽說了墨煙之前的壯舉:直接拿刀架著戶部左侍郎的脖子,從他家里找出了證明貪腐和結黨的大證據。弄得好像是個督查院出身的武舉人一樣,著實特別。
一方面顧四為這名少年的能干而驚訝,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擔憂他是一樽很難伺候的大佛。
既然能少惹事,自然少惹事比較好……
顧四琢磨著。
少年聽了他的話,露出笑臉。
“四叔,來,多吃點啊。這個,還有這個,這個羊肉餅是真的好吃!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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