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有人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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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捎回家的信,沒過幾天便有了回音。路媽媽托了熟人帶了口信進來,叫秋玉九月十六或十七兩天想法子回家一趟,最好是能過夜。

春瑛拿不準母親的用意,但捎口信的人卻擠眉弄眼地,透露了一絲口風:「聽說那日有人要來你家做客呢!可不得讓姑娘去相看相看?」

春瑛眼中一亮,謝過信使將人送走,便慫恿姐姐去請假。今天已經是十三了,總得先打好招呼,免得有事情耽誤了。

秋玉初時有些扭捏,心里卻不是不在意的,很快就拿到了假期,因玲瓏正跟琉璃說話,順便連春瑛的假一并請了。春瑛知道了,也樂意休息一日,替姐姐掌掌眼。

到了回家那天早上,姐妹倆梳洗過,又吃了早飯,便各自去向主子辭行。春瑛來到霍漪房間時,二小姐宜君與三小姐惜君剛好都在,雖然三個人都表現得很想好好談話,卻始終有些冷場。霍漪似乎很是拘謹,怡君幾次想提起新的話題,都做得不太高明,惜君只會點頭應是,彷佛多說一句話就被人揍似的,畏畏縮縮,兩只眼睛只盯著桌面上的茶杯。

春瑛進來稟報要回家的事,霍漪暗暗松了口氣,道:「我都聽說了,原是喜事,你回家看看也好。橫豎我這里沒什麼要緊活計,你便在家過一夜,明日酉時〈下午十七點到十九點〉前再回吧。」又叫過菊兒,拿了一個鑲了銀邊的烏木盒子來,道:「以前在晚香館時,我身邊的丫頭得你姐姐多番關照,等她好日子到了,我也該送一份賀禮。只是我有孝在身,沒得沖撞了你家的喜氣,只能提前表表心意,算是位你姐姐添妝吧。」

春瑛忙接過盒子,下跪拜謝。屋里的氣氛似乎輕松了些,二小姐宜君笑道:「秋玉這是真的要出嫁了?往日常跟她一塊兒說笑的,我是不是也要隨一份禮?」又問:「嫁的是哪一家?聽說是啟大嫂子的兄弟,是不是?我很看不上啟大嫂子那個寒酸樣兒,她兄弟能有多好?沒得糟蹋了秋玉!」

她身后的小丫鬟小聲提醒她:「二小姐,你不該這麼說,叫太太知道了,會說你待親戚無禮的。」宜君不耐煩地白她一眼:「羅嗦!你不說,太太怎會知道?!成天就會挑我的錯兒,你還是不是我的丫頭?!」那丫頭唯唯諾諾地縮了回去,一旁的翠玉便道:「小姐莫生氣,嘉香不過是擔心您吃虧罷了。」

宜君冷哼一聲,把桌上的點心往妹妹面前一推:「你方才不是夸這麼好吃麼?!怎的一點都不碰?這不是明擺著告訴表姐你方才說的都不是真心話麼?!也不怕給人添堵!自己不爭氣,怎能怪別人怠慢你,」三小姐惜君驚慌地應了聲,伸手拿了一塊點心,低頭小口小口地吃著。

霍漪有些尷尬,只能埋頭喝茶,宜君生了一會兒悶氣,才醒過神來,想起現在不是在自己房間里,只得又重新推上笑臉,道:「叫表姊看了笑話,我這幾個丫頭都是愛瞎操心的主兒!其實太太正忙呢,哪里有空理會這樣的小事?她前些天特特把三哥哥院里的一個標致丫頭召到身邊,教人《女誡呢。我昨日去請安時,太太正在看人抄書,又說犯了頭疼,連見我一面的工夫都沒有了。」說罷又對春瑛笑笑:「沒嚇著你吧?你是秋玉的妹子?你姐姐什麼時候出嫁?日子訂了就說一聲,我們姐妹也好隨禮。」

春瑛暗暗抹了一把汗,陪笑道:「多謝二小姐。若小姐們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霍漪輕輕頷首讓她出去,又對宜君惜君姊妹道:「舅母身上不適,我正該去請安問好的。前兒宮里皇后娘娘賞了幾瓶木樨清露下來,聽說能治秋躁煩悶,舒肝平氣。我一向吃不慣那樣的香甜東西,不如拿來孝敬舅母。二妹妹三妹妹若無事,不妨陪我走一遭如何?」

春瑛一邊向外走,一邊聽著她們的話,腦中迅速閃過一個念頭:「表小姐怎地忽然對太太關心起來」,眼見著秋玉迎面向她招手,便把這個念頭拋開,歡快地奔了過去。

這次回家,跟上回不一樣,不但侯府安排了婆子和小丫頭跟車,老太太還特地賞了好幾塊上好的料子并頭面首飾,幾個大丫頭也各有私贈。春瑛秋玉姐妹倆一合計,索性將自己攅的東西一并帶走。春瑛更是想到,表小姐正在守孝,只怕未來兩年時間內都不能穿紅著綠涂脂抹粉了,她身為人家的丫環,自然也要跟著做,便把所有紅紅綠綠的衣服、大部分金銀首飾和顏色鮮艷的絹花一股腦兒打包好,齊齊帶上馬車。

跟車得婆子有些眼生,自稱姓魏,小丫頭倒是熟人,就是上回春瑛回家時遇到的亭兒。魏大娘大概是聽到了風聲,沖著秋玉笑嘻嘻地道:「大家伙都聽說了,恭喜秋玉姑娘了!」

秋玉心中不由得暗惱,疑惑父母怎地這般糊涂,連哪戶人家都沒定呢,就宣揚得人人知道了,萬一有什麼變化,叫他如何做人?她雖羞澀,到底這幾日被鍛鍊的臉皮堅強了幾倍,只是板著臉不說話。春瑛○○○,她出面笑道:「多謝大娘,到時候還請來喝杯水酒。」魏大娘掩著嘴樂,又罵亭兒:「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幫著拿包袱!」

一行人齊齊回到陸家院子,路媽媽一聽到動靜,便抱著兒子跑出來,喜道:「可算回來了!真怕你們有事耽擱!快,快進來!」又招呼魏大娘吃茶,后者推說還要回去當差,路媽媽便暗暗塞了一個荷包過去,笑道:「閨女回家一趟不容易,用不了多久又要嫁出去了,大姐行個好,叫孩子在家多留一日,行不?」魏大娘笑得見牙不見眼:「妹子放心,老太太早就發了話,叫她們姐妹明兒吃了午飯再回去呢,這麼長時間,還不夠你們一家人說話?」路媽媽一便念佛,一邊千恩萬謝,又隨手抓了一把曬乾的栗子給亭兒,才把她們送走了。

春瑛伸手接過弟弟,不解地問:「娘,你這是做什麼呀?你以前待它們從來沒這麼客氣過。」

路媽媽白了她一眼:「你懂什麼?你爹如今在外頭做管事,不把府里這些大娘大審們巴結好了,不怕她們暗地里說你爹壞話?!」

春瑛恍然,又道:「娘,我和姐姐今兒帶了許多東西回來呢,有老太太賞的料子和首飾,也有表小姐送的東西,說是給姐姐添妝。」

「知道了。」路媽媽淡定了許多,不像以前,一聽說有賞賜,就眉開眼笑,她掀簾子進了女兒們的房間,對大女兒道:「趕緊重新梳洗一遍,換一件鮮艷些的衣裳。待會兒你木大叔木大娘要帶了那陸家小哥過來吃飯呢。」

秋玉有些驚慌:「這‧‧‧‧‧‧這是怎麼說的?事兒還沒定呢,就讓人上門,不好吧?」春瑛也道:「要是趙家那邊知道了,不會有怨言嗎?」

路媽媽瞥瞥嘴:「啟大奶奶吹破了牛皮,一句實話都沒有,趙家是不窮,也有幾間房屋,幾畝田地,可是她兄弟瘦得像根竹竿似的,一看就不是長命相!又傲氣得緊,家里父母態度也不熱絡,你爹去他家做客連杯像樣的熱茶都沒有,只拿清水待客,你爹氣得要走,在門口還遇到一個媒婆等著進門,說是要給一位縣承家的小姐說親。他家待那媒婆可熱絡多了!我瞧他們家不是真心做媒的,索性回絕了啟大奶奶。」說罷又笑著對秋玉道:「你爹已經見過那個陸仁義了,很是不錯,又問了八字,正好與你相配,你待會兒瞧一眼,若沒什麼不好的,今天就把事情定下來!我請人來看過你們的八字,今年辦喜事最好,雖有些急,但如今到除夕還有些日子呢,夠兩家籌備的了!」

秋玉聽得發怔,逐低了頭沉默不語。春瑛哪時知道事情有了這樣的變化?雖然先前看兩家資料時,內心略略傾向於陸家,但還是會以秋玉的想法為重,可是現在,說話就要下來了,也不給人點時間考慮考慮!她有些著急,忙追著母親跑出去,想要追問原因,卻聽到院門口傳來好些人說笑的聲音,其中一個正是父親路有貴:「孩子他娘!木老哥一家來了!還不快出來?!」

路媽媽笑著迎出去,又揮手示意春瑛回房間,春瑛一跺腳,鉆回房里,看到姐姐臉上的茫然之色,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窗外傳來幾個陌生的聲音,其中一個中年男子,笑呵呵地道:「這就是我說的那位大侄子,瞧,一表人才不是?」然后便是一把有些低沉的男聲:「見過路叔、路嬸。」路媽媽連聲應著,又勸他們「坐、坐呀,我去倒茶。」同時叫丈夫將茶桌擺到院子里來。

眾人在院里坐了下來,借著桂花香氣和秋日暖陽,一邊喝茶一邊聊天。春瑛小心地走到房間外,扒在門上偷偷看了一眼,便飛快地縮回頭,又再探頭去看。

院子里,圍著茶桌坐了五個人,除了自家父母,還有一對中年夫婦,穿著都挺體面,顯然便是木管事夫婦了,另有一個高高的男子,國字臉,皮膚有些發黑,倒是濃眉大眼的,看上去挺有型。若照古人對於美男子的看法,他興許不算英俊〈因為太黑〉,但從春瑛現代人的角度來看,卻儼然是位型男鐵漢!

春瑛眨眨眼,對這個極有可能成為自家姐夫的男人倒是有點改觀,可惜他名字取得不好,陸仁義‧‧‧‧‧‧路人乙‧‧‧‧‧‧哪家父母會給自己兒子取這麼悲摧的名字呀?!幸好長得不路人。

她縮回房間,推一推坐在炕邊發呆的秋玉:「姐,那人瞧著不錯,你在窗縫里偷偷看一眼?」

秋玉疑惑地看了看她,咬咬唇,猶豫半日,到底沒忍住,偷偷掀起一點窗縫,往外看了一眼,便迅速縮了回來,臉上一紅,又掀起窗縫看了一眼。誰知這一看,那陸仁義卻正好轉頭過來,四只眼睛對上了,秋玉飛快地放下窗子,臉紅得像只熟透的蘋果,又是羞,又是悔,又帶了一絲絲喜意,臉上簡直不知該出現什麼表情才好了。

春瑛見了,暗暗偷笑。看來,這一對‧‧‧‧‧‧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