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遠的外室鬧騰著要個名分,楊氏給老安人揉著肩,說道,“都生養了三個孩子了,不讓她進門,以后孩子們怎么辦。”
老安人手支在太陽穴上,輕輕揉了兩下,“你看看我是不是又生了一道皺紋?”
她不愿談這件事。沒想到老三媳婦來給老五說項,想著兒子央求楊氏的模樣,老安人心煩意亂。
“聽說那兩個男孩長得像極了五叔。”楊氏見老太太不為所動,只好搬出外室生的兩個兒子,“到了入學的年紀,哎···”
老安人沉吟了一會兒,“不過是兩個庶子。”
楊氏沒有吭聲,繼續給老安人揉著肩,懸著的心卻落了下來。
老安人派人去看了五爺的兩個庶子,決定勸說齊氏接納他們進門。張家的骨血,難道要流落到外面不成?
楊氏樂呵呵地主動請纓,梁氏也不好不隨著。老四媳婦是個病秧子出不了屋,老安人便帶著楊氏和梁氏去做說客。
齊氏正倚在床邊給張令曦念書,張令曦掰著小腳板瞪著大眼睛聽著。丫鬟竹眉進來打斷了齊氏和張令曦這每日必做的功課。
“太太,老安人和兩位奶奶來了。”老安人和梁氏也罷了,誰不知道楊氏是個無事不登門的主,來通稟的丫鬟心里都打了個轉轉。
齊氏疑惑不解,心想她們來干什么。說話間便放下書,將張令曦抱起來去迎老安人。
“快回去,仔細凍著她。”老安人笑意盈盈地對齊氏說,又憐愛地看了一眼張令曦。
進了屋子,見乳娘接過齊氏懷里的張令曦,老安人興起,道,“好幾日不見,讓咱們看看曦姐兒重了些沒有。”
說罷就要抱她。
張令曦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們突然來干什么。她直往乳娘懷里蹭,表現出不大愿意被別人抱的樣子,老安人也就沒再提抱她的事。只順嘴問了問曦姐兒最近肯不肯吃奶,夜里睡得好不好之類的瑣事。
齊氏一一答了。
老安人點了點頭,“晨姐兒不用人操心了,又來個小的讓你操勞著。”
“能有這么兩個孩子累著我,也是媳婦的福氣。”齊氏摸了摸張令曦的腦袋,半是感慨半是回答。
“可不是。有了淮哥兒和昕姐兒,我也覺得累也是福氣。”楊氏笑著接話,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腦門,“哎呀,前兒昕姐兒還提,給她長姐和妹妹一人繡了個荷包,讓我給帶來。我竟忘了。”
“不就是兩個荷包,有什么打緊,也值得你一驚一乍的。”老安人似是在數落楊氏,實則很為昕姐兒顧念姐妹的舉動高興。
楊氏見話說到了,老安人也開心,便說,“是了,我這個風風火火的性子,總是想起什么就說什么,嫂子和弟妹不要怪我。”
梁氏見楊氏不說話了,心里呸了楊氏一聲,好話都讓她說了,這會子把麻煩踢到她這兒了。
梁氏只好硬著頭皮看了看曦姐兒,道,“我看曦姐兒有些困了,乳娘將她帶下去休息吧。”
還要支走她?張令曦瞪大了眼睛,想告訴大家她一點都不困。可惜沒人理睬她。
眼見著就要被乳娘抱走,張令曦只能心一橫眼一閉,沖著齊氏伸開胳膊大哭了起來。
齊氏忙將她護在懷里輕聲哄她,楊氏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眉頭。
“曦姐兒真是一刻也離不了五弟妹,到了你懷里就不哭了。”梁氏尷尬的看向楊氏,問道,“昕姐兒和淮哥兒也這么纏著三弟妹吧?”
梁氏生的汶哥兒自小兒就養在老太爺身邊,談不上黏人不黏人了。
楊氏笑道,“怎么不纏著,淮哥兒是男孩,還好些。昕姐兒那時也是整日的黏我,就是連明姐兒她們這會兒,也一味地往我跟前湊。”
這就說到正題了,明姐兒她們是楊氏抬得姨娘生的庶女,怕她躲她還來不及,哪里會去纏著她。
兩個人都看向老安人。
張令曦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她們說話自然可以不避著她,看她一離開齊氏就鬧,齊氏一抱她反而就安靜下來,誰也不好再說讓她去睡覺之類的話了。
楊氏使了個眼色,在屋里伺候的下人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老安人這才對齊氏說,“你身邊總要有個男孩,延遠的心才會放你身上。”
“是,母親。”齊氏點了點頭。
“你不要一味地不往心里去,要我說,你不如把老五的兩個庶子接回來,養在身邊。趁著他們還小,只要養在身邊就能與你親近。”老安人趁熱打鐵地說道。
齊氏身子一側,一手抱著張令曦,讓女兒的左耳貼在她身上,另一只手則捂住女兒的右耳,雖然知道女兒什么都不懂,她還是不想這些事讓女兒聽見。
齊氏抬頭,小聲問道,“娘真要我將范云芝的兒子養在身邊?”
語氣里夾雜著不解,憤怒,還有不甘。
“怎么就是范云芝的兒子了,她左不過是個姨娘,兩個孩子是要叫你母親的。”齊氏的態度如此明了,老安人還是不以為意。“你是八抬大轎抬回來的正妻,范云芝不過是個妾,是下人。你不要胡亂擔心。咱們家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事來。”
“娘也是為了你好。”楊氏做出一副苦口婆心勸說的樣子。
她楊氏多精明的人,生了嫡子才停了姨娘們的避子湯藥,生了女孩便罷了,生了男孩哪個姨娘敢留下,只說是先天不足夭折了。這樣一來既沒有庶子跟淮哥兒爭,又成全了她的好名聲。她還以為她做的天衣無縫,其實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夫妻過日子,哪里有什么對錯。哪有男人不養姬妾的,你且放寬心,她一個賤妾,能依仗的就是兒子,你將庶子養在身邊攥在手上,還怕她興風作浪不成?”楊氏推心置腹的樣子讓張令曦都覺作嘔。“等進了門,還不是對你伏低做小。”
“難道我是稀罕一個戲子對我伏低做小?”齊氏一想到范云芝,就覺得連張延遠都是臟的。自打知道了張延遠養了外室,齊氏就再沒讓他碰過。
夫妻兩個越鬧越僵,再后來索性連面都不見了。
只是那一次,張延遠喝醉了酒對她用了強,才有了張令曦。后來聽說是范云芝給五爺出的主意,明面上是勸張延遠向齊氏低頭求和,實則是知道齊氏的心高氣傲,用來離間二人的手段。
齊氏羞憤地恨不得殺了那個范云芝。那會兒就想著,她在一天,絕不讓范云芝進張家的門。
她沒有將范云芝接進門,然后慢慢折辱之意。更不想看見五爺跟這個女人生的孩子。
“重要的是三個孩子都是五叔的骨血。”梁氏被老安人橫了一眼,只好也上前相勸。
“那種人家,那三個孩子,誰能說就是五爺的?”齊氏氣得嘴唇發白。
“我倒覺得兩個庶子跟五郎小時候一模一樣。若是你實在不喜歡范云芝,大不了去母留子。”老安人有些不耐煩,用不容置疑地語氣說道。
齊氏的臉立時就拉了下來,一模一樣?想不到婆婆居然背著她去見過那兩個孩子了。這么一家人,還有什么規矩可講,有什么禮義廉恥可說。
她突然覺得很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她不在乎,可五爺也得給兩個女兒留個好名聲。
見她這樣,誰也不好再勸。
老安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管什么事,都有母親替你做主。”一副為她打算周全的樣子。
齊氏聽了這話,眼眶便濕了,心里卻在冷笑。不是親娘,怎么會事事打算周全。即便是親娘,也···
老安人嘆了口氣,“你總要為晨姐兒和曦姐兒考慮考慮。”說罷便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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