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令曦坐在榻上，抱著個湯婆子打瞌睡。

“看給曦妹妹困的。”渝哥兒眼瞅著張令曦腦袋一低一低地，忍不住笑道。

大家都在守歲，就她在會周公。

明姐兒昭姐兒，還有張令浙他們，全都圍著火爐坐成一圈，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

張令曦嫌熱，說去榻上坐一會兒，這一坐就睡著了。

九兒喵喵叫著，跳到了榻上，貪著張令曦手里湯婆子的熱量，將整個身子趴在了湯婆子上面。也閉目養神起來。

這九兒也是奇怪，除了五房的人，別人想靠近它都不成。時刻警覺著似的。再就是不怕齊鹿鳴了，齊鹿鳴來的那次，九兒兩個小爪子抱著齊鹿鳴，那樣子，簡直像昉姐兒養的繡球似的。

往年齊氏屋里頭單是晨姐兒和曦姐兒，今年添了新人，跟著多了浙哥兒渝哥兒還有晴姐兒。

有了范云芝和楊夕顏，齊氏不用張羅什么，就在里屋歇著。外屋里就由著孩子們鬧騰。

三房人口多，過年的時候楊氏反而不讓那些個妾啊姐兒啊的混在一起，怕她們聚在一起惹麻煩。明姐兒和昭姐兒過來求了齊氏，才被楊氏給放了出來。在三房過年，連個熱乎氣都沒有呢。

炭火炙烤的厲害，晴姐兒由下人伺候著脫了外衣，只留了個大紅杭綢小襖，映的她臉白里透紅。

昭姐兒艷羨地看著她，悄悄拿手指勾了勾她，問道，“你這衣裳可真好看，上頭的牡丹繡的好精致。”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

晴姐兒倒大方，揪著小襖的袖口道，“你摸摸看，我母親說，心思全在這袖子上呢。”

兩個人談的高興，腦袋湊到一塊兒說起話來。

“你們兩個在說什么哪？”明姐兒跟渝哥兒打鬧完，見晴姐兒她們笑著說話，忙過來問。

昭姐兒道，“正說晴妹妹身上這個小襖呢。你來看看這做工，真稀罕地讓人挪不開眼睛。”

晴姐兒又是羞赧，又是興奮，眼睛一眨一眨地，等著明姐兒也一塊夸她。

明姐兒看了一眼，不以為然地說道，“曦妹妹不是也有一件的？”

晴姐兒一聽，眼里頭神色黯淡了一分。

只聽昭姐兒又道，“曦妹妹是嫡女，又得祖母的喜歡，得了什么好東西不也是尋常。可你看晴姐兒跟咱們一樣，還能穿這么好的衣服。”

“五嬸嬸人可真好。”昭姐兒十分羨慕。

晴姐兒徹底虎下臉了，昭姐兒還在那里渾然不覺地說著。

明姐兒忍不住撞她一下，示意她顧忌著晴姐兒一些。

屋里有了片刻尷尬的沉默。

晴姐兒臉紅紅的，又羞又臊。心里頭厭惡起昭姐兒來，還有明姐兒，不對不對，還有曦姐兒！她們全都是想看她丟丑，晴姐兒差點眼淚就掉下來了。

什么姊妹，果然如寶音說的，沒一個好東西。

姨娘說過的，到了這里，不比以往在家里頭，誰都不要信。面上親近.親近就好，心里要分出個親疏冷熱來。

晴姐兒又掛起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弄得昭姐兒和明姐兒好生尷尬。

張令浙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對張令曦說，好不容易逮著了機會，叫醒了張令曦。

張令曦睡眼惺忪，抬頭看了看張令浙，眼睛不自覺又閉上了。張令曦一動，九兒也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了下，又閉上。

“口水都流出來，還睡。”張令浙戳了戳張令曦的腦門，她總算醒了過來。

張令曦說話還是因為困著而有些含糊不清，“什么事，水餃熟了嗎？”

廚房里下的餃子，她還跟著包了好幾個。每一個都捏的圓圓滿滿的，一雪捏面團的前恥。

“就想著吃。”張令浙挨著她坐下。“過完了年，大伯父他們可就要回京城了。”

意思是讓張令曦早些準備。

“恩。”張令曦也學著張令浙的音量，小聲答道。

她有這個便利，跟著昉姐兒學刺繡，日日都能出入長房。

就張令曦這陣子從四房連問帶猜打聽到，張家可能跟張公公認得另一個的干兒子寧河來往密切。

這個寧河寧公公，現在還是太子身邊一個不顯山露水的小太監。新皇登基后，他一躍成了御前司禮太監。

張令浙說，認識寧公公的人，都覺得他為人和善，很好相處。不像是其他的內侍，有了丁點的權，就眼高于頂目中無人。

因此好多人說起寧公公，就沒有不服的。

按照寧公公當年的地位，張家被誣陷通敵叛國，他若是在新皇耳邊吹一吹風，說不定就免了九族之累。

也或許張家跟寧公公的關系，還到不了值得寧公公出手的地步。

按照張令浙所說，張家是被人陷害。

現在他們想調查的，就是陷害張家的是什么人。

至于齊鹿鳴跟張令浙的前世仇怨，張令曦覺得并不是張家滅族的根源。齊鹿鳴不過是循著了張家的馬腳，或者是說抓住了張家被人陷害這個時機，才出手的。

起碼現在的齊鹿鳴看上去，不是那么罪無可恕的。

張令浙一度想著雇人殺了齊鹿鳴。齊相府自然是固若金湯，想闖進去是妄想，可是如果讓齊鹿鳴出來，趁他毫無防備的時候下手，似乎是可行的。

只有跟張令曦在一塊的時候，齊鹿鳴身邊才沒有護衛。

張令浙幾次壓抑住拔刀相刺的沖動，只因怕張令曦因此一輩子心中有負罪感。

也許是自己有個兒子的緣故，張令曦看見齊鹿鳴，就不忍讓別人傷害他。

她知道張令浙一直蟄伏著等待時機，可她總想勸得張令浙放棄。

人不在當事者的那個位置，沒有當事者的那些經歷，總是忍不住會過分善良起來。

張令曦的內心十分掙扎。

“餃子來咯。”

明姐兒不知什么時候去了門口，笑著幫竹眉和江嬤嬤撩起簾子，喊了一聲。

熱騰騰地，濃濃的餃子香直接從門口吹進了張令曦的鼻子里。

“走，先吃餃子去。咱們誰先吃到了福氣。”張令曦急不可耐地招呼了張令浙去吃餃子。

餃子里頭包著錢，寓意著吃到了錢的人會一整年有福氣有好運。

張令浙看著張令曦笑的臉紅紅的，也跟著笑容直抵到眼底。

既然是過年，那就暫且忘了那些糟心事吧。張令浙想通之后，也過去跟她們擠著夾餃子來吃。R1152